天刚亮,冬珞就到了高台,手里攥着一张纸。
“鸽子回信了。”她声音压得低,“三日后,断云岭夜袭。西南三峒、东线残兵,连同北面溃将,四路合围。”
沈微澜接过纸条,指尖在“断云岭”三字上轻轻一划,抬眼看向远处山势。晨雾还没散尽,但她的目光已经钉在了那道窄谷上。
“等他们进来,再封口。”她说。
春棠立刻应声:“粮草前移两里,火油罐子全搬出来,藏在东坡石后头。伤药也备好了,秋蘅带人守着。”
夏蝉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他们学乖了,原来还想玩这套?”
“不是他们想玩。”沈微澜摇头,“是有人逼他们动。”
冬珞皱眉:“要不要先撤百姓?”
“不用。”沈微澜转身往军帐走,“这一仗,得让他们亲眼看着打完。”
帐内地图摊开,谢云峥已经到了,正盯着断云岭的地形看。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两人视线一碰,谁都没说话。
沈微澜直接指向地图:“左翼派轻骑扰其粮道,右翼虚张声势,中军缓退,引他们进谷。等敌军全部入峡,夏蝉带人从峭壁垂绳而下,断后路。”
谢云峥点头:“骑兵随时可动。”
“信号由冬珞掌管。”沈微澜说,“旗语三变,便是收网。”
“明白。”冬珞取出一面小旗,别在腰间。
秋蘅这时开口:“我带医队驻在后山口,若有重伤,立刻接应。”
沈微澜看了她一眼:“别靠太近。”
“我知道分寸。”秋蘅淡淡道,“死人我救不了,活人还能拖回来几个。”
夏蝉咧嘴一笑:“那你就在后面等着捡人吧。”
三日后,天阴无星。
敌军果然来了,黑压压一片,打着火把,直扑南疆腹地。前头两支偏师佯败,一路退进断云岭峡谷,敌军紧追不舍,阵型拉长,首尾难顾。
冬珞站在高处,手举红旗,眼睛盯着敌军动向。等最后一队人马踏入峡谷,她猛然挥旗——红转青,青转白。
信号传下,夏蝉一脚踢翻火堆,带着二十名流萤剑士摸上崖顶。绳索抛下,人影如燕,贴着岩壁滑落,悄无声息堵住了出口。
“封死了!”一名剑士低声回报。
沈微澜站在了望塔上,听见这句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放火油。”
春棠早有准备,命人推来十几只大陶罐,撬开盖子,顺着山坡滚下去。罐子撞在岩石上碎裂,浓烈气味弥漫开来。
“点火。”
火箭射出,山谷瞬间燃起火墙。敌军大乱,前头想退,后头被堵,挤作一团。
谢云峥率骑兵从侧翼杀出,铁蹄踏地,直冲中军。敌将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斩于马下。
可战局未定,敌军仍有死士结阵固守,用铁盾围成一圈,弓箭手在外轮射,联军一时难破。
春棠跑上塔来,脸色发白:“伤亡多了,再这么耗下去,我们撑不住。”
沈微澜盯着那圈铁阵,忽然道:“把剩下的爆雷弹拿出来。”
“你真要用?”春棠愣住。
“不用什么时候用?”她冷笑,“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
片刻后,夏蝉带人潜至敌阵侧后,将十几个小铁罐悄悄埋入土中,引出细线点燃。
轰——!
连环爆炸震得山石滚落,敌军阵型彻底崩塌。谢云峥抓住时机,一枪挑飞主旗,骑兵如洪流冲入,杀得敌军四散奔逃。
沈微澜正要下令追击,忽觉背后寒意一闪。
她还没回头,一道黑影已扑至近前,手中短刃直刺心口。
千钧一发,谢云峥飞身撞来,将她扑倒。刀锋划过他肩头,鲜血顿时浸透衣料。
“抓人!”夏蝉怒吼,一剑挑飞刺客手腕,其余剑士围上,将其按在地上。
沈微澜翻身坐起,见谢云峥捂着肩膀,脸色发白,立刻撕下袖布替他包扎。
她没有回答,手上包扎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谢云峥咬牙笑了笑:“你不也一样?站那么高,不怕被箭射穿?”
远处将士看见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有人低声喊:“夫人与侯爷共生死!”
呼声渐起,连成一片。
春棠快步走来,递上令旗:“各部整队完毕,可以追击。”
沈微澜接过旗,站起身,望向逃敌方向。
“传令下去,不留降卒,追到断水坡为止。缴获器械,一律登记入库。”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
秋蘅这时走来,药箱打开,拿出针包:“让我看看伤口。”
谢云峥摆手:“不用,还能打。”
“你要是死在这儿,”秋蘅冷冷道,“我可不会哭。”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你最好别等那天。’
沈微澜收起令旗,对冬珞道:“敌军逃向哪条路?”
冬珞展开舆图,手指一点:“这条——穿过野松林,通往古驿道。若他们中途汇合残部,可能反扑。”
“那就别让他们汇。”沈微澜眯眼,“夏蝉,带十人绕前截路,见火为号。”
“得令。”夏蝉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春棠问:“我呢?”
“跟紧补给线,别断了前线的箭和药。”
“明白。”
秋蘅合上药箱:“我也去。”
沈微澜看了她一眼:“路上小心。”
“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她翻身上驴,驴蹄一扬,慢悠悠跟了上去。
谢云峥披上外甲,忍痛起身:“我也走。”
“你受伤了。”沈微澜皱眉。
“轻伤。”他握紧枪柄,“还能骑马。”
“那就跟紧我。”她翻身上马,缰绳一扯,“别掉队。”
马蹄声起,联军再度出发。
风卷着硝烟扑面,沈微澜抬手挡了一下,眯眼看向前方山路。那里有一片松林,林间小道蜿蜒深入,无人踏足已久。
可在林边,一块石头歪了半寸,压着的枯叶翻了过来,露出底下新鲜的土色。
有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