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带着福伯刚走出神宫大门,今日交锋的余韵还未散尽,修罗那毫无感情的警示音就在他脑海中陡然炸响。
“主人,我们宅院门口有点热闹。”
“一群人堵着,气息很杂,领头的那个老家伙,修为还行。”
王江眉峰一挑。
安倍家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这是嫌黄泉路上太冷清,赶着来排队投胎吗?
他加快了脚步。
转过街角,自家宅院门前那团黑压压的人影,径直撞入眼帘。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老者。
他一身传统武士服穿得一丝不苟,身形枯瘦,脊梁却挺得像一杆戳在地上的铁枪。
腰间那柄古朴长刀,刀鞘的纹路里浸透着干涸的血色,散发着浓重的不祥。
老者身后,是十几个神情肃杀的武士,每个人脸上都刻着悲愤,视线死死锁定着街道的入口。
人群里还夹杂着几个掩面低泣的年轻女子,为这肃杀的场面平添了几分凄厉。
王江认出了那老者。
草薙家的家主,草薙龙马。
一个在京都以剑术闻名的老牌家族。
“滕田雄英!”
草薙龙马看到王江的身影,那双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出精光,嘶哑的嗓音在整条街上轰然炸开。
“我草薙家的健一郎,和你一道出征,如今尸骨无存!”
“你!必须给我草薙家一个交代!”
他身后的一众武士齐声怒喝,声浪滚滚,压得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王江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悲痛,对着老者遥遥拱手。
“草薙家主,节哀。”
“健一郎君的牺牲,我也万分痛心。只是此事神宫已有定论,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大内官。”
他轻飘飘地将神宫这尊大佛抬了出来。
“神宫?”
草薙龙马发出一声满是讥讽的冷笑。
“神宫那套说辞,不过是糊弄蠢货的场面话!”
“你都活着,他怎么可能死了?一定是你暗地谋害。”
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王江的鼻尖,眼神凶狠得要将人生吞活剥。
“我女婿出征时,带走了我草薙家的镇族之宝——草薙剑!以及封印着八岐大蛇的古卷轴!”
“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你一个人活着回来,还带回宝藏血莲宝石!”
“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下落?!”
“轰!”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被瞬间点燃。
草薙剑!
八岐大蛇卷轴!
这两样东西在京都的传说里,分量实在太重。
一个是立族之本,一个是禁忌之物。
王江心底冷笑。
好家伙,这是直接上门碰瓷讹诈了。
草薙健一郎和藤原那两个蠢货,拿卷轴想阴死自己,结果玩脱了,现在这盆脏水竟直接泼到了自己身上。
王江脸上的悲痛瞬间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冤枉后,极具侵略性的讥诮与冰冷。
“草薙家主,我九死一生回来,倒成了我的罪过?”
“你们草薙家怕死,你就别去啊。这去的勇士们,何止你一家,都向你这般找活着回来的闹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有说,就你家能活着,别人就应该死的。”
“您家的宝物,您自己看不住,丢了,反倒追到我门前撒泼?”
“这是什么道理?”
他声音陡然拔高,嘲弄感满溢而出。
“难道我活着回来,还碍着你们草薙家领抚恤金了?”
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诛心。
草薙龙马被噎得老脸涨成猪肝色,旋即勃然大怒。
“放肆!我女婿为国捐躯,岂容你这般污蔑!”
“宝物一定是在地宫遗失!你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就有义务替我草薙家寻回!”
“否则,我草薙家与你,不死不休!”
“呵。”
王江轻笑一声,笑声里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寻回?怎么寻?把异国三千米深的地宫整个给你挖开?”
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如刀,刮过整条街道。
“有这个本事,您怎么不去找这次任务的总负责人,木村家要啊?!”
“装备遗失,人员伤亡,这笔账,理应算在他们头上!来我这儿闹,算什么本事!”
此话一出,草薙家众人面面相觑。
找木村家?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木村家是能随意招惹的存在吗?
可就这么走了,这口气又如何咽得下?
草薙龙马脸色铁青,他知道王江在拿木村家压他,但他绝不甘心就此退去。
“滕田雄英,少在这里巧言令色!”
他怒喝一声,向前踏出两步,枯瘦的身躯里,气势骤然爆发,衣袍无风自鼓。
“我草薙家今日前来,就是要讨一个公道!你若不交出宝物,休想善了!”
他身后几名武士更是按捺不住,长刀“噌”地出鞘,森寒的刀锋直指王江。
杀气,瞬间弥漫。
王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我滕田家也是赫赫名门,岂容你们如此欺负?”
“公道?”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好啊,我给你们公道。”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虚握的姿势。
“不是想要八岐大蛇吗?”
“我这就让你们……亲眼看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与腥臭,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片街区!
天空的光线被迅速吞噬。
转瞬之间,天幕化作诡异的暗红色,是被无尽鲜血浸透的颜色。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
脚下的石板路裂开一道道细密的缝隙,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冒出,带着硫磺的焦臭直钻鼻腔,灼烧着每一个人的肺部。
“什、什么情况?”
“天黑了!这味道……好臭!”
所有人都慌了,草薙龙马更是瞳孔骤缩,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正在疯狂噬咬他的神智。
耳边响起无数亡魂的低语,精神防线被一点点撕裂。
“吼——!!!”
一声不属于人间的恐怖嘶吼,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在颤栗!
下一秒,王江身后的宅院,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内部轰然撞碎!
木屑纷飞。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八个硕大无朋、狰狞可怖的蛇头,挤破门框,探了出来!
每一个蛇头都比水缸还粗,猩红的眼瞳巨大,闪烁着纯粹的残暴与饥渴。
冰冷的蛇鳞在血色天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每一片都蕴藏着远古的邪恶。
八岐大蛇!
传说中带来毁灭与灾祸的凶兽,真的降临在了京都街头!
它那八颗头颅,同时看向草薙龙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将坚硬的石板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阵阵青烟。
腥风刮在脸上,带着腐烂的恶臭和灼热的硫磺气息,刺痛感直达骨髓。
“这……这是……”
草薙龙马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坠地。
这不是幻术。
这绝对不是幻术!
那股来自太古洪荒的凶戾气息,那股君临天下的恐怖威压,与家族古籍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他能闻到那八张巨口中喷出的,近乎实质的腥风,刮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身体因地面持续的震颤而失去平衡,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王江就那么站在八岐大蛇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神色淡漠。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凑到他跟前的巨大蛇头。
那蛇头竟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满足的低吼。
这一幕,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草薙龙马的心理防线。
王江道:“你不是要大蛇吗?都在你跟前了,你到是拿啊!”
八岐大蛇的八颗头颅,齐齐低下。
十六只巨大的猩红眼瞳,死死锁定了草薙龙马,无声地询问。
草薙龙马的身体剧烈颤抖,他可不想被这头恐怖的巨兽撕成碎片,绝望地吞噬掉。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肝胆俱裂。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引以为傲的剑术,在这头怪物面前,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他所依仗的家族,在这恐怖的威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王江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
“草薙家主,你现在还觉得,我欠你们一个交代吗?”
“你还要,讨一个公道吗?”
草薙龙马终于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压力,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额头冷汗如瀑,眼中的怨毒和不甘,早已被更深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惧所取代。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再纠缠下去,整个草薙家都要成为京都的笑柄,甚至可能……就在今日,被当场从京都抹除!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王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老夫……有眼无珠,冒犯了阁下!”
“今日之事,我草薙家……认栽!”
他挣扎着起身,佝偻着身子,连看都不敢再看王江和那头怪物一眼。
“告辞!”
他带着那群早已吓破了胆、屎尿齐流的族人,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仓皇逃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那血色的天空和恐怖的八岐大蛇才如潮水般褪去。
王江手一挥,
阳光重新洒落,街道恢复了原样。
福伯走到王江身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少爷……这……”
王江摆了摆手。
“些许幻术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木村家既然喜欢玩这些盘外招,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福伯望着自家少爷那平静如常的背影,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麻烦了。
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整个京都,恐怕都要重新估量这位“滕田雄英”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