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远超外界想象。
暖阁已被划为绝对禁区,由萧衍最信任的亲卫日夜轮守,除他与苏郁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血月之夜后,那盆翡翠萱草生长渐缓,然花苞愈发饱满,翠绿光晕稳定柔和地散发,宛如一个沉睡、蕴藏巨大秘密的生命体。
格物院在萧衍的严令下,将所有观测到的数据连夜整理分析。
结果令人心惊:血月出现期间,龙城及周边区域的某种未知能量读数出现了剧烈且异常的峰值,其波动模式与任何记录在案的自然现象(如地动、极光)均不相同,反而隐隐与五年前昆吾山圣窟毁灭前检测到的邪异能量有某种……相反的共振特性?一种充满生机的、秩序化的共振?
“王爷,下官等初步推断,”格物院的主事,一位原本专精天文历算、后被萧衍理念吸引的老学士,指着复杂的图表,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与困惑,“此次天象,非灾非祸,其能量本质似乎更偏向于‘生’与‘启’,而非‘死’与‘灭’。尤其与暖阁中那株奇草散发的气息,有极高的同源性!”
这个结论,与萧衍和苏郁的直觉不谋而合。
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衍、苏郁,以及被秘密召来的、如今已是北境情报与特殊事务负责人的原“幽鸦”队长夜枭,正在商讨。
“血月,萱草异变,同源能量……”苏郁指尖轻敲桌面,梳理着线索,“古籍中关于血月的记载多与灾祸相连,但此次显然不同。它似乎激活了萱姿留下的本源生机,甚至可能撬动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
夜枭沉声道:“属下已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昆吾山遗址及周边区域,暂未发现邪教死灰复燃的迹象。此次异变,似乎与邪祟无关。”他顿了顿,看向暖阁方向,“焦点,或许就在那株萱草本身。”
萧衍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已然恢复晴朗、却仿佛仍残留着一丝异样感的夜空,缓缓道:“我们一直纠结于能否‘回去’,回到那个属于佟远山、佟晚意和秋初霁的时代。但或许……我们搞错了方向。”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苏郁和夜枭:“不是我们‘回去’,而是我们能否……建立‘连接’?与那个时代,与可能尚存的身体,或者……与萱姿可能弥散在彼方的灵魂碎片,建立联系?”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有些骇人听闻。但结合血月异象、萱草生辉以及那微妙的灵魂悸动,却又显得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何建立连接?”苏郁追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萱草是关键。”萧衍指向暖阁,“它承载着萱姿最纯粹的本源,是跨越了两个世界,甚至可能超越了生死的‘信标’。血月提供了‘能量’或者说‘时机’。而我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郁和自己,“我们拥有与那个世界纠缠不清的灵魂。”
他看向夜枭:“格物院能否尝试,以那株萱草为核心,搭建一个……一个能够放大、引导并探测这种特殊能量波动的装置?不需要理解其原理,只需要它能像指南针一样,指向能量共鸣最强烈的‘方向’?”
夜枭面露难色,这已超出了格物院目前的能力极限,但他看着萧衍坚定的目光,还是咬牙道:“属下立刻召集院内所有顶尖匠师和术算大家,结合王爷您之前提过的‘原理’,尽力一试!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也需要……大量的资源。”
“不惜一切代价。”萧衍斩钉截铁,“所有资源,优先供应此事。”
夜枭领命,匆匆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萧衍与苏郁。
“你相信……真的有可能吗?”苏郁的声音透着一丝虚幻,“连接两个世界?甚至……找回萱姿?”后一个念头,让她声音微颤。
“我不知道。”萧衍坦诚道,“但这是五年来,我们得到的唯一一个明确的方向性线索。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必须尝试。不仅仅是为了解答我们自身的困惑,更是为了……”他再次看向暖阁,“给那个为我们付出一切的孩子,一个确切的答案。”无论是她已然安息,还是仍有一丝魂魄漂泊在外,他们都想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镇北王府的核心力量,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次的目标,从治国平天下,转向了更加玄奥莫测的领域。
大量的珍稀玉石、蕴含特殊能量的矿物,甚至是一些从古老遗迹中发掘出来的、用途不明的奇异物件,被源源不断地送入格物院深处一个新开辟的、戒备森严的工坊。
以那盆翡翠萱草散发出的生机能量波动为蓝本,结合萧衍提供的关于磁场、共振等现代科学概念的模糊描述,格物院的精英们开始了废寝忘食的研究与试验。
失败是常态。无数珍贵的材料在能量失控中化为齑粉,设计的模型一次次崩溃。
但萧衍和苏郁没有放弃。他们时常亲临工坊,给予指导(主要是萧衍提供方向性思路)和鼓励。
苏郁更是凭借对药性和能量性质的敏锐感知,帮助筛选和调和一些用于稳定能量回路的特殊材料。
而暖阁中的翡翠萱草,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努力。它的花苞在缓慢而坚定地膨胀,散发出的光晕时而明亮,时而柔和,仿佛在呼吸,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一个月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格物院工坊内,一个由无数精密玉片、金属导线和发光晶石构成的、复杂到极点的环形装置中央,正小心翼翼地放置着一片从翡翠萱草上取下、依旧保持着鲜活与光晕的细小叶片。
夜枭亲自操控着装置,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所有参与研究的匠师皆屏息凝神。萧衍与苏郁立于外围,双手紧握,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装置中心。
“能量注入……稳定……”
“频率校准……接近萱草本源波动……”
“探测阵列启动……扫描共鸣指向……”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中心的光芒越来越盛,那片萱草叶子似被赋予了生命,翠绿光线如脉络般在装置中蜿蜒流转。
突然!装置中央,那错综复杂的光线骤然凝聚,不再散乱,化作一道纤细却稳定无比的翠绿光束,宛如有了生命的指针,颤巍巍却坚定不移地指向一个特定方向——非水平之向,而是斜向上穿透工坊屋顶,直指浩瀚星空中的某处深邃!
与此同时,装置侧面,一块由无数细小玉珠缀成、形似星图的面板上,几颗玉珠骤然亮起,排列成一个极其古怪、绝非已知星图的图案!
“成功了!指向稳定!坐标……坐标已记录!”夜枭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震撼。
所有人都看着那道指向虚空的光束和那陌生的星图坐标,目瞪口呆。
归途的迷雾,似乎被这道源自萱草生命本源的光束,刺穿了一丝缝隙。一个可能通往故乡,也可能通往未知深渊的方向……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