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灭了。
舱里一下子黑了。只有控制台角落的一个小绿灯还在闪，很微弱。雷煌的手还抓着调节杆，手指发白，一动不动。他盯着前方的空间站，那东西很大，漂在空中，表面有淡蓝色的光，像一层护盾。
他们的飞船坏了。金属板弯了，线路露在外面，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艾德琳靠在座位上，呼吸很慢。她的项圈摘下来了，掉在地上，裂成两半，已经不能用了。那是她以前连系统用的，现在废了。
凯莉斯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垂着。她的翅膀坏了一边，骨头刺出来，伤口在流暗色的液体。她抬起头，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我们进来了。”她说，声音轻，但听得很清楚。
雷煌松开手。机械臂发出一点响声，接口处渗出淡青色的液体。他站起来，走路有点重，每一步都让地板震动。他走到主控屏前，背挺得很直。
屏幕亮了，上面显示星图。坐标没错，他们已经进入空间站区域，离目标不到三千公里。护盾还在运行，表面有蓝光波动，每隔十八秒抖一下。
“巡逻船呢？”艾德琳问，没抬头。她把手放在扫描面板上，一股能量传进去。
“刚走过去。”雷煌放大画面。东南方向有一艘守卫舰，按固定路线移动，后面拖着一道光。
“四十二秒来回一次。”
艾德琳慢慢站起来，动作慢但稳。她不再用神经连接，那条路断了。她再次把手放上去，指尖微微发抖，额头出汗。几秒后，她说：“护盾不是死的……它在动，像会呼吸。”
雷煌点头，调出磁场图。屏幕上出现一圈能量节点，围着护盾。其中一个在东南角颜色更深，闪烁不规律。
“那个有问题。”凯莉斯走过来，扶着台子站好。她闭眼，额头冒汗，手紧紧抓着边缘。“我能感觉到……有人碰过它。”
“谁？”雷煌问。
“不知道。”她睁眼，“但我看到影子。有人按了一下，护盾开了条缝，很快合上——像是测试，也像留记号。”
艾德琳看向雷煌：“你是说，里面有人留了后门？”
“不是留。”雷煌看着数据，“是破坏。这个节点参数乱了，偏出正常值很多。有人强行改过频率。”
“能用吗？”
“要看怎么用。”雷煌抬起左臂，启动感应器。蓝光顺着手臂往上走，照出皮肤和金属接缝里的旧伤。“我可以用磁场干扰它，让它和主频不同步。只要半秒，就能撕开一个口子。”
“但你得靠近。”艾德琳说，“最近的掩体在七百米外，一块废弃平台，能挡住巡逻船视线，中间那段空地没遮挡。”
“我去。”凯莉斯突然说。
两人看她。
她站着，身子晃，但没倒。“我不用进去。我还能感知时间。”她指着太阳穴，“你们行动的时候，我能知道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撤。”
雷煌沉默几秒，看着她受伤的翅膀。“你能撑住？”
她没说话，把手按在断裂处。骨头被一点点推回去，声音很难听，她咬牙忍着。血从指缝滴下，在地上留下一滴滴暗红。
“够用了。”她说，声音发抖，但很坚决。
艾德琳走到通讯面板前，检查信号。她输了一段代码，屏幕上跳出几个红点，是监控探头的位置。
“三个盲区。”她指着地图，“都在外围。如果我们从平台出发，穿过中间空地，会被两个探头扫到。”
“等巡逻船经过。”雷煌说，“它会产生电磁干扰，我可以趁那段时间冲过去。”
“只有一次机会。”艾德琳看他，“如果你失败，护盾会立刻锁死，自愈程序启动，下次再想打开就难了。”
“我知道。”雷煌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械臂还在渗液，一滴冷却剂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凯莉斯走到窗边，望着空间站。她的眼睛又亮了，这次不是看未来，是在捕捉时间的变化。她好像看到了某种看不见的节奏。
“它在等。”她说，声音很轻，“那个节点不稳定。每次巡逻船经过，它就跳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回应什么？”艾德琳问。
“指令。”凯莉斯低声说，“有人远程触发它。间隔不规则，但有模式——三次短脉冲，然后一次长停顿，像密码。如果我们在第三次脉冲时动手，成功率最高。”
“三分钟后？”雷煌问。
“第三分十九秒。”她纠正，语气肯定。
艾德琳开始设干扰程序。她不用灵能，手动输入指令，防止泄露。屏幕上出现一串符文，是加密协议，古老但可靠。
“我可以屏蔽探头十五秒。”她说，“够你接近节点。”
“我来干扰护盾。”雷煌活动左臂，电流在皮下窜动，肌肉和金属一起震。“你负责掩护信号。”
凯莉斯站在中间，一手扶墙，一手按太阳穴。她呼吸变浅，瞳孔缩小，整个人像进入某种状态。她的意识在计算每一秒的可能。
“准备好了叫我。”她说。
雷煌检查磁场发生器。能源只剩3.1%，必须精准控制。太多会暴露，太少打不开。他脱下外甲，露出左臂的伤疤。那些疤痕发烫，随着电流增强而跳动。
艾德琳完成设定，回头看他：“你真要亲自去？”
“这设备认频率。”雷煌指手臂，蓝光在皮下流动，“我的磁场和它一样。别人去，打不开。”
舱里安静了。
三人各站一处。一个靠台，一个对屏幕，一个倚墙。他们都伤了，很累，但眼神清醒。目标明确，没有退路。
雷煌拿探测仪塞进腰带，走向舱门。脚步沉，但稳。
“等我消息。”他说。
舱门打开，外面是真空。
他穿上动力服，戴上头盔，面罩合上，隔绝声音。艾德琳最后检查一遍程序，手指停在启动键上。
“三分钟。”她说，“我会在第三分十九秒启动屏蔽。”
凯莉斯闭眼，嘴唇微动，像在数时间。
雷煌踏上通道。脚踩在平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越来越远。他走向废弃平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剩头盔上的定位灯，像一颗没落下的星星。
艾德琳盯着屏幕，手指悬着。
凯莉斯突然睁眼。
“等等。”她声音绷紧。
雷煌停下。
“节点动了。”她盯着前方，瞳孔收缩，“有人提前触发了。脉冲快了四秒。”
艾德琳立刻重算，手指飞快敲键盘，新数据滚出来。
“新的窗口，两分零七秒。”她说。
雷煌点头，调整发生器输出。
“这次不能再错。”凯莉斯看着他，声音哑，“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没说话，只是握紧探测仪，转身走进黑暗。
远处，空间站的护盾泛着光，像一座沉睡的殿，等着被打开，或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