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上的红点消失了。
飞船在黑暗中慢慢飘着。这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推进器停了,能量快用完,船靠惯性往前走。
控制台的灯大部分都灭了。雷煌松开操纵杆,手握成拳,指节发出响声。他的右臂是机械的,金属和皮肤交界的地方有裂痕,渗出一点液体,在地上留下痕迹。
他转头看副驾驶位。
艾德琳靠在椅子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框,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她左手还连着系统,手指微微发抖。脖子上的项圈满是裂纹,边缘发黑。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敌人走了。
凯莉斯坐在角落,翅膀收着。断裂处流出的液体已经干了,颜色很暗。她的眼睛一亮一暗,像是信号不稳。她抬手按住太阳穴,低声说:“它没追了。”
雷煌站起来,走向主控屏。他脚步很慢,按下唤醒键。系统嗡嗡响了几下,终于启动。星图一点点显示出来,他们偏离航线三十七度,离目标还有三千公里。
“还能动吗?”艾德琳问,声音沙哑。
“船飞不了。”雷煌看着能源,只剩3.1%,连自检都做不了。“但我们能看。”
他把剩下的电送到左臂的感应器。皮肤开始发蓝光,电流进大脑,有点刺痛。他闭眼,感受周围的电磁场。
远处的空间站出现了。
护盾是蓝色的,表面有波纹,像在呼吸。巡逻船每四十二秒经过一次,路线固定。护盾每十八秒会弱半秒,普通人发现不了。但这半秒,够他们进去。
“有机会。”雷煌睁眼,右眼闪过数据,“护盾会变弱。”
艾德琳撑着站起来,走到通讯面板前。她摘下项圈,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把手放在输入区,深吸一口气,发出一段信号。
几秒后,巡逻船经过外层,停了一下,转向扫描方向,但没有攻击,也没报警。
“它们认了。”艾德琳收回手,嘴角动了动,“不是全自动的。”
“那就是人控制的。”雷煌放大护盾的波形,“我们可以骗过去。”
凯莉斯突然抬头,眼睛完全亮了。她又看到了未来。
第一条路:雷煌强行冲进去,护盾反弹,警报响起。所有巡逻船回防,炮塔开火,十秒内飞船被撕碎,三人死在真空中。
第二条路:艾德琳继续发信号,身份被识破。对方启动清除程序,一道白光扫过,飞船外壳碳化,内部真空,三人当场死亡,只用了2.7秒。
第三条路:他们不动,等两小时。东南边的护盾节点会有波动,持续十一秒。期间有人接入维修信号,通道会打开。没人发现。
预视结束。
凯莉斯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流出来。她抬手擦掉,手指沾满暗色液体。翅膀又裂了一道,骨头错位,发出轻响。每次预视都在伤害她的身体,现在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不能硬闯。”她说,声音小但清楚。
雷煌看着她,没说话。他知道她本可以不说这些结果,但她还是说了。为了让他们知道代价。
艾德琳走到星图前,指着东南区域:“这里有问题。”
“可能是维修口。”雷煌放大图像。那里的护盾有点扭曲,频率偏移了0.03赫兹。“如果我们能在它打开时进去……”
“前提是别被发现。”艾德琳打断,“刚才试了一次,他们已经有怀疑了。再发信号,可能会暴露。”
舱里安静下来。
三人站在不同位置。一个靠着台子,一个站在屏幕前,一个蜷在角落。他们都受伤了,状态不好,但目标一样——活着进空间站,拿到那份被封锁的协议。
雷煌回到驾驶位,打开最后一格备用电源。能量还是3.1%。他调出程序,输入参数,开始计算最佳干扰时间。
“我可以干扰一下。”他说,“让护盾那半秒变得更弱。如果准,飞船能过去,不会触发警报。”
“但你要靠近。”艾德琳说,“太近会被巡逻船看到。”
“所以你要遮住我们的信号。”雷煌看着她,“像上次那样,挡住热源和电场。”
艾德琳摇头:“上次我撑了九十秒。这次可能不到四十秒。项圈坏了,神经连接不稳,强行用会伤到脑子。”
“不用太久。”雷煌指着星图,“只要十五秒。等我进去时,你再放开。”
凯莉斯慢慢站起来。她走得很吃力,每一步都很痛。她走到两人中间,一只手扶着台子,另一只手指向东南节点。
“那里。”她说,“不是维修口。”
两人看向她。
“是漏洞。”她声音发抖,“有人关了监控。时间很短,但存在。如果我们等,别人会先到。”
雷煌皱眉:“谁?”
“不知道。”她闭眼,“我只看到影子。穿灰袍,没标志。他进系统的方式……不像守卫。”
艾德琳立刻明白:“里面有人动手脚。”
“那就不是只有我们想进去。”雷煌冷笑,“好,那就抢时间。”
他重新设程序,把行动时间压到十一秒内。护盾只弱半秒,干扰必须非常准。他改成手动操作,不用自动同步。
“我来控制磁场。”他说,“你负责遮信号。凯莉斯,你盯时间。她准备好了,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进。”
凯莉斯点头,眼睛微微亮起。她不能再看未来,但能感觉到时间的流动,每一秒都很清楚。
艾德琳重新连上系统。这次没戴项圈,神经直接接入。剧痛让她身体一僵,脸抽搐,但她咬牙坚持。屏幕上,飞船的信号变模糊,热源下降,电磁痕迹被盖住。
“我能藏三十秒。”她说,“最多。”
雷煌把手放在调节杆上。左臂全亮,蓝白光顺着胳膊往上爬。他呼吸变重,肌肉绷紧,汗和冷却液滴在台上。
“等她提示。”
凯莉斯站在中间,眼睛微睁,银光闪动。她在等那个瞬间。
一秒。
两秒。
巡逻船刚离开东南区。
护盾轻轻抖了一下,频率有一点塌陷。
她开口:“来了。”
雷煌推下杆。
艾德琳闭眼,全力展开灵能。
控制台的灯全灭了,只剩一盏红灯闪,像心跳最后跳动。
飞船动了。
它没加速,只是滑进护盾最弱的地方。磁场干扰同步释放,和护盾弱点叠加,开出一条缝。飞船碰上护盾时轻轻震动,外壳开始脱落,但没触发警报。
时间好像变慢了。
七秒。
九秒。
艾德琳脸色越来越白,嘴角又出血。她的手死死掐着台子,指节发青。
十二秒。
护盾恢复。
飞船已穿过,进入内部空域。
红灯灭了。
舱里一片黑。
过了很久,雷煌低声问:“还活着吗?”
“活着。”艾德琳喘着气,声音很弱。
凯莉斯没回答。她跪在地上,翅膀塌了,眼睛暗了。但她嘴角微微翘起,好像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雷煌摸出应急灯。一束蓝光照亮舱室,照出三人狼狈的样子。
他看向窗外。
空间站静静浮在前面,灯火通明,像个巨大的宫殿。
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