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衍抬眼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内屋,眼里没有露出分毫嫌弃的神色,反而微不可察的从嘴里溢出一声叹息。
透过女子刚才寥寥几语,玄衍已经知晓,只怕这位女施主平日里的生活极为艰难,他悲天悯人的性子让他对面前的女子生了几分同情。
“施主,不知贫僧可以在哪间屋子休整片刻?”
玄衍自然是注意到有东西两间屋子,他低垂着睫毛,恐有冒犯之意,不曾打量屋子布置。
祁秋盯着他的后背,挑了挑眉,
“东屋,有张小床,西屋,只有一床破旧的褥子,既然大师前来避雨,那便先由大师挑选吧。”
玄衍将木钵放在木桌上,又将禅杖倚在墙边。他转过身,双手合十,依旧顾忌着男女之别,不曾抬眼看她。
“贫僧是客,自当客随主便,不宜自行挑选。”
祁秋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出声道,
“大师,我是个粗人,不用说话文绉绉的,随意些便好,既然大师这般推拒,那闲置的西屋便让给大师了。”
玄衍轻轻松了口气,
“多谢施主。”
玄衍解开头上的斗笠,放置在木桌上。他的面容也终于全部展露在祁秋面前。
祁秋表情未变,心里却暗暗惊叹了一声。
好俊美的和尚。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顶着光头,也能这般样貌不俗。
玄衍生的极为清俊,面如莹玉,眉骨舒展,眼尾微垂,鼻梁高而不锐,唇色极浅,肌肤也不像他们山村人这般粗糙蜡黄,细腻且自带浅蜜色。
他的瞳仁是极深的墨色,不笑时自带疏离,下颌线利落,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英气,又中和了身上的清冷。
不过他低眉虔敬的模样,又平添了些许平易近人的姿态,让人难生厌恶之感。
他不似寻常僧人清瘦,身子挺拔壮硕,却没有习武之人身上的凌厉气息。
而最让祁秋感到惊异的是,这和尚为何头顶上并无戒疤?
玄衍似乎察觉到了祁秋的目光投向了哪里,主动出声解释道,
“贫僧与其他师兄弟有所不同,自小在凡间长大,是后来才被师父寻到接回庙里,师父曾说我自带无垢之相,无需受戒疤。”
无垢之相?祁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水滴从他的僧袍上滴落,将他脚底下的地面浸湿一片,玄衍忽然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知施主这里,可有热水,贫僧能否讨一碗解渴温身?”
祁秋从他的头顶收回目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有,正好我刚沐浴完,木桶里剩下的热水还有一些。”
听到沐浴二字,玄衍的头似乎又往下垂了几分,像是在刻意回避。
“多谢施主,劳烦你了。”
看着守礼的和尚,祁秋也没有再刻意为难他,她将木桶放在西屋,又将一只破碗摆在地上,便不再管他,任由和尚自便了。
随着木门的吱呦一声,玄衍自行退到了西屋,并紧紧将门关死。
祁秋盯着西屋的破门,并没有刻意回避,反而随意寻了个凳子坐了上去。
“系统,你们未免有点太缺德了,连和尚你们都要下手。”
祁秋哼笑道。
“可是,宿主,这个和尚身上,有30w积分呢。”
祁秋睫毛颤了一下,她抬眼看向西屋紧闭的房门,眸色沉了下去。
“既如此,那我也只能不厚道一回了。”
但是这个和尚要怎么啃下来。祁秋心里暂时没有太大的把握。她从未和这类人打过交道,更何况这次的好感度和爱意值都要达到100。
和尚因为这次的帮忙,对她的好感度倒是轻轻松松来到了20。至于爱意值?这不是让人家破戒吗?
垂怜,同情。即便他是和尚,也不能免俗。就是不知道他这个佛,能否以身作饲,渡她这个可怜人了。
祁秋不在乎所谓的禁忌,既然这个和尚的积分足够让她解锁下一等级,那他就注定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玄衍换下了湿透的衣服,他双手攥紧衣服,拧出不少水来。就在他准备将就着将半湿的衣服再次换上时,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缝隙。
玄衍一惊,连忙将衣服挡在身前,声音也添了几分严肃,
“施主你怎可……”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一身粗布衣服被丢了进来,木门也被反手关上。
“这是我爹的衣服,当然,你要是嫌弃,也可以不换。”
这份硬邦邦的好心让玄衍感动之余竟有些羞愧,自己刚才居然对他人生出了揣测之心,实在是不该,只是这位女施主的不拘小节,确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玄衍看着被丢进来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手里湿透的僧袍,最终决定还是不辜负女子的好意。
这身粗布衣服于玄衍而言有些不合身,布料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不说,尺寸方面又窄又短。
袖口和裤脚都短了半截,腕骨随着偶尔的抬手动作露出长长的一截。
但好在寻常的百姓衣服都不是贴身衣服,基本都留有余量,他将前襟拢紧,又用布带在腰腹处打了个结。
换上寻常衣服的玄衍身上平添了些许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褪去了几分僧人的清冷。
玄衍双手捧着湿透的僧袍,犹豫着,不知放在哪里更合适。
祁秋转身从东屋搬出来了一个木架,抬了抬下巴,
“若是不介意,就置于上方吧。”
祁秋的帮忙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玄衍感激的看了一眼祁秋,随后将手中的僧袍搭了上去,又双手攥住架子,将其摆至西屋。
等做完这一切,屋子里再次恢复平静。外面的雨声依旧没有停歇,像是要连下一夜。玄衍叹了口气,只怕今夜都难以行路。
“施主,是一个人在此居住吗?”
玄衍主动与祁秋搭话。
祁秋理了理袖子,眼皮子耷拉着,
“是啊,家里人都死了个精光,婆家人也把我赶了出来,可不就我一个人。”
虽然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她眼里却晕着一片化不开的死寂。
寥寥几语,便已经道出女子的困境。玄衍沉默片刻,他忽然双手合十,轻声道,
“施主若是挂怀,贫僧可为施主做一场祈福法事,可将——”
“不必了!”
祁秋突然站起身,粗暴的打断道,
“既然都说我是不祥之人,又何必再作其他念想,天色不早,我休息了,大师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