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点,天黑得透透的,还有些小雨。
拉尼尔的家里,气氛阴沉。
一家人分为两个阵营,夫妻俩一边,三个孩子一边。
“我不想再搬家了。”大儿子说,“从小到大,我们搬过好几次家了,我都没有朋友了。”
二儿子紧跟着说:“我也差不多,好不容易习惯,又要换新地方。”
“我也不同意。”三儿子举手说,“再换一个学校,我真的没办法上学了。”
三个孩子一致反对。
拉尼儿的太太板着脸,“这是你和你们爸爸的决定,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和你们爸爸自己搬走。”
三个孩子互相望了望,一下子全熄火了。
他们还没有钱,还有的在上学,根本没有办法独立生活。
“好了,都回去睡觉吧。”芬妮一声令下,把三个孩子往外赶,“明天该上学的要上学,该上班的要上班,等新家的地址确定下来,我会告诉你们的。”
三个孩子一起叹气:“又要当流浪狗了。”
芬妮操起棍子,意思不言而喻。
三个孩子开门走出拉尼尔夫妻的卧室兼餐厅兼客厅去,一起蹲在门口叹气。
芬妮等孩子出去之后才说:“你现在应该告诉我原因了,为什么要搬家?”
拉尼尔没有正面回答,“你只管出去找房子算了,其他的不要问。”
“拉尼尔。”芬妮的声音提高了些,“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有权知道为什么要搬家。”
拉尼尔一脸的疲倦,“不要问那么多,尽快找房子吧。还有,最近不要去我上班的地方送饭了。”
芬妮带着怒火的眼神在丈夫疲惫的脸上转了转,终于不再说话。
两夫妻开始冷战起来。
二儿子说:“妈妈又生气了。”
“唉,希望妈妈不会迁怒到我们身上,不然明天我们就没饭吃了。”三儿子跟着说。
大儿子看着远处驶来的汽车,羡慕的说:“要是我们那个传说的祖母能现身,我们也能有这样的车。”
两个弟弟同时“切”了一声。
汽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查理先下了车,冲三个孩子叫起来:“哟,你们三个还好吗?你们爸爸应该在家吧。”
“不,他不在。”机灵的小儿子慌忙的叫起来,“我们也没有钱,查理叔叔,你的钱等我以后工作了再还给你好不好?”
查理看着恳切的小孩,轻松的笑道:“我不是来收钱的,我只是不归还你们爸爸的帽子而已。”
他拿出他们父亲遗留在咖啡馆的帽子,冲那三个孩子说:“把帽子给你们父亲拿进去吧,另外和他说,那位小姐过来拜访,问他是否见面,如果不见,那位小姐就去拜访你们的姑姑了。”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小儿子拿着帽子进去了,两个大孩子则是防备的看着查理。
他们既因为欠了查理的钱心虚,也怕他进去强行要账。
所以他们哪怕知道拦着查理有些无耻,但也不得不这样做。
里面开始有争吵。
芬妮冲了出来,对着查理劈头盖脸的问:“那位小姐是谁?”
“这个你应该问你的丈夫,我只是带路而已。”查理不肯说,“我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暴怒的芬妮又砰的关上门,冲丈夫吼了起来,“那个小姐是谁?我说你昨天回来怎么没有戴帽子,身上还有多出来的钱,你到底背着我做什么了。”
拉尼尔任由她怒,一声的吭的坐在那里,他心重新乱了起来。
“你说不说。”芬妮推搡着丈夫,“快说,你和那个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拉尼尔不作声,他在害怕。
“爸爸,你告诉妈妈吧。”小儿子的声音也从屋子里透出来,“不要瞒着我们。”
拉尼尔还是沉默着。
直到芬妮哭了出来,边哭边骂,“拉尼尔,你要是还有秘密你就跟我离婚吧,我过不下去了。”
也许是妻子的哭声把男人惊醒了。
拉尼尔终于出声了,“她知道我妈妈的名字,也许还知道……”也许还知道他妈妈被抓的往事。
最后那句他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妻子,“求你了,不要怀疑我,你可以出去看一看,那是个外国小姑娘。”
芬妮停止了哭泣,擦了擦脸,重新开门走出去,再次冲查理说,“她人呢?”
“在车上。”查理过去打开后座的门,“她在这里。”
车上果然是个外国小姑娘,芬妮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和他们家有交集的人。
司乡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你好,芬妮,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也可以聊聊,我叫呦呦。”
“你……”芬妮不知道该怎么问。
如果她刚才在怀疑丈夫对婚姻不忠,那现在一点怀疑也没有了。
所以她刚才怒气冲冲的出来,现在怒气早就散开了。
“上车来吧,我们在车上说。”司乡往另一边挪了一下,“我们聊一些关于你丈夫的母亲的事。”
芬妮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要聊吗?”司乡问她,“我可以给你五分钟时间。”
芬妮在犹豫,过了好一阵,坐到了后座。
司机把车子往前开了一段,然后自己下了车,走到拉尼尔家门口来,跟着几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我说司机,你为什么要把车子开走?”查理有些不满意,他本来还能听一点,现在开走了,他一点也听不到了。
司机点燃一支烟,“那位小姐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不给我结账。”
呃,查理一下子熄火了,也抽烟去了。
车上,司乡借着车里昏暗的光线打量着拉尼尔的太太。
跟大多数贫困家庭的家庭妇女一样,一个布满了风霜的中年女人。
“你知道拉尼尔妈妈的事?”芬妮迫不及待的问。
司乡点头,又问:“你见过他妈妈吗?”
这个问题没有收到回答。
司乡也不追问,只是说:“我正是为调查他妈妈的事情而来。”
“四十二年前,你丈夫九岁的时候,他的妈妈被他的爸爸指控通奸,”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看着芬妮震惊到无以复加,司乡暂时停了下来,给她一些消化的时间。
狭小的汽车里,芬妮震惊了许久。
司乡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为调查而来的,那位老太太在四十二年后仍然记得这件事,我想有可能她当年是有冤屈的。”
“而你的丈夫当年已经九岁了,我想九岁的孩子是能有是非观念的。”
“所以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我是代理他的妈妈来处理一些事,而在处理之前,我需要证实一些事。”
“所以我过来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劝说拉尼尔先生和我好好聊一聊。”
司乡没有提及西诺斯的资料里有一份当时证词,更没有提及上面有拉尼尔兄妹的签字。
芬妮拿着司乡给的服装店的电话号码心思不宁的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