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原本打算见到秦皦之后,直接同他说赵太后大概怀有身孕的事情,顺势将她手里的一百多万斤精铁献给秦皦。
可韩姬今天来得突然,认亲之事也很突然。她们之间突飞猛进的关系反倒打乱了她的预期。
棠姬能察觉到,韩姬对眼下安稳的日子十分满意,倘若她直接表明立场,只怕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秦皦看起来跟他爹一样,也是个孝子。
真是要命!
棠姬无可奈何,只能先行告辞,暂时先放下策反秦皦的事情。
不过棠姬也没有干等,她在这时间里雇了许多说书先生,再度于市井讲起了赵太后的花边新闻。
效果很明显,之后棠姬在酒肆中都能听到有人在悄悄讨论此事。
“诶,你听说了吗?据说今上的生母赵太后在外面养了面首,都怀孕了!”一个客人一边吃饭一边低声同伙伴说道。
他的另一个伙伴路子比他还要野得多,已经开始爆新料:“可不止怀孕这么简单!我有个朋友在赵太后的别宫供职,听说她前两年已经悄悄生下一个孩子了,现在肚子里怀得可是二胎……不对,加上咱们得大王,这得是三胎了!”
那客人惊了一下:“什么?三胎了?这些孩子的爹都是谁啊?”
“我朋友说,那位长信后经常出入赵太后的别苑,与赵太后过从甚密,甚至不止一次留宿在赵太后的寝殿中,这第二胎和第三胎大概都是这个人的种。”
“你这消息实在也太刺激了点,保真吗?”那客人再次追问伙伴。
棠姬原本正在酒肆的一楼招呼客人,听见这动静也接着倒茶的名义走到他们附近偷听。
他们聊的这些故事,除了开头“怀孕”那一节,后面的棠姬根本都没有听过。
原来这位赵太后不仅仅怀有身孕,前面竟然还有藏起来的孩子!
要么这事儿是他们编的,要么他们得到的消息已经比她的多了。
那客人的伙伴拍了拍胸脯,继续讲道。
“肯定保真啊!我这朋友知道这等宫廷秘辛还能活命,你以为是开玩笑的?赵太后最近一直在找人追杀他,幸亏宗室的一位贵人收留了他,保下了他的性命。
最近这长安城中沸沸扬扬都在传这事儿,你想想,若不是贵人们斗法,这消息能让咱们这等庶人听见吗?”
“也是!”客人认可地点了点头。
棠姬在旁边听得也震惊不已。
原来真的有别的势力闻风而动,借着她挑起的这头绪,又挖出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倘若还有几股势力这样攒起来,那她即便是不用秦皦当靶子,也能达到阿木所说的搅乱雍国,将秦臻拉下马的目的。
那边好奇的客人又继续追问:“那第一胎呢?我听说这位赵太后在邯郸的时候就不是个老实货色!”
伙伴半捂着嘴巴,一脸讳莫如深:“第一胎,那不是我们的大王吗?怎么说,难道你怀疑大王不是咱们的先王庄襄王的种吗?”
客人道:“我这边听说了,她在邯郸的时候是歌伎出身,曾经与人为妾,之后是大着肚子嫁给先王的。”
“你说的这个我也听说了,据说她头婚嫁的人就是咱们现在的丞相姜文信!姜文信是商贾出身,为了得到权势出钱出力巴结先王,还把自己的女人也搭进去了,真好笑!”
“这哪里好笑了?这样以来,他不不费一兵一卒,他姜家的血脉就可以永远坐镇我们雍国了,这多聪明啊……”
棠姬在旁边听了半天,正到故事的激烈处,说话的那客人突然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看了她一眼。
棠姬尴尬扭头,又提着水壶去别处倒茶水了。
大家虽然嘴上说的都很兴奋,但是私底下还是最为爱惜自己的性命。
那二人也不知道棠姬听到了多少,生怕自己话多生事,急忙结账离开了此处。
棠姬又去别处转了转,店内店外仍然有不少人在小声讨论此事。
这件事情传播的程度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广一些。
她想了半天,正犹豫要不要去秦皦那里探听一下消息,没想到酒肆门口突然停下一辆华丽车驾,竟是秦皦带着于期过来了。
“呦,竟然有贵客到!”棠姬凑到门口迎接秦皦,“打算吃点什么,长安……”
君字还未出口,秦皦朝棠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是私下出来的,不想被人知道身份。棠姬姐姐既然已经被我母认作干女儿,都是自己姐弟,日后叫我皦弟就好。”
秦皦除了雍王秦臻之外别无兄弟姐妹,“皦弟”这个称呼以往都是雍王的专属。
“皦弟……”
棠姬忐忑地喊了一声。
“姐姐。”秦皦应了声,又望着棠姬笑道,“此处人多口杂很是喧闹,姐姐请我去个幽静的房间喝口茶吧!”
“喝茶啊,没问题!这边请!”棠姬一边伸臂引秦皦和于期上楼,一边扭头招呼人,“老李,把咱们最好的茶拿出来,沏一壶送到楼上雅间来!”
棠姬跟老李说话的空当,酒肆中仍然有人在讨论赵太后同姜丞相、长信侯的风流韵事,恰好被立在楼梯口的秦皦和于期听了个清清楚楚。
棠姬原本还担心酒肆会被这些过于明目张胆的客人们连累,但是仔细想想,她又不曾在酒肆中鼓动大家乱说,这些人都是自己从别处得来的消息。
不出意外如今应该满长安城都是这样的情况了,她这边是酒肆,来来往往的人多,所以她听到的多也正常。
棠姬扭过头,小心观察了一下秦皦的神情。
秦皦听到这些并没有亲人被羞辱的难堪,反而嘴角带笑,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棠姬见状心中一惊。
她已经有些怀疑方才那客人说的“斗法的贵人”中,可能有秦皦一个了。
虽然秦皦的反应原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但今日亲眼看到,心中的感触总归是有所不同的。
在雍王宫为往后贺寿的那次,秦皦对赵太后孝顺爱重,对秦臻手足情深,一家人相亲相爱分外和谐。也不见得说秦皦之前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的伪装,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有些感情也很正常。
她不质疑秦皦对赵太后和秦臻有过真心,可这点真心在权势富贵的引诱下确实过于无足轻重了。
倘若他能将民间的传言都证实,秦臻被否认是庄襄王的血脉,那他就成了这世上最名正言顺的雍国国君。
这确实太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