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马打盘旋,战作一团。
枪来刀往,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真劲碰撞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气浪不断翻滚。
东方霸的枪法霸道凌厉,充满一往无前的毁灭意志;
祁天承的刀法则刚柔并济,蕴含着一股不动如山的坚韧力量。
五十回合!
八十回合!
一百回合!
两人依旧杀得难分难解!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战袍,呼吸也变得粗重,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反而越发狠辣凶险。
每一次兵刃的交击,都让观战的两军士兵心头狂跳,屏住呼吸。
东方霸久战不下,心中焦躁,猛地大喝一声,体内真劲毫无保留地爆发,乌骓马人立而起,他双手持枪,以力劈华山之势,带着全身的重量和真劲,朝着祁天承头顶猛砸而下!
这一枪,仿佛连天空都要被撕裂!
祁天承目光一凝,知道这是决定胜负的一击。
他深吸一口气,枣红马四蹄稳稳扎根地面,他双臂肌肉虬结,真劲灌注刀身,凤嘴刀由下而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迎向那毁天灭地的一枪!
“铛——!!!!!”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悠长的巨响爆发!
仿佛两座铜钟猛烈撞击!
强烈的音波和气浪呈环形扩散开来,离得近的一些士兵甚至被震得耳鼻出血,踉跄后退!
场中,祁天承的枣红马悲嘶一声,四蹄陷入地面半尺!
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杆流淌,但身形依旧挺直如松!
而东方霸的乌骓马也被反震之力逼得连退数步,他持枪的双臂微微发麻,脸上充满了震惊与不甘!
这一记硬拼,两人依旧是平分秋色!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
都知道,再战下去,恐怕也是两败俱伤之局。
良久,东方霸冷哼一声,压下翻腾的气血,长枪指向祁天承。
“祁天承,名不虚传!今日算你走运!来日方长,他日战场再见,必取你首级!”
祁天承缓缓调匀呼吸,凤嘴刀横在身前,沉声道。
“东方霸,郢都城下,便是你止步之处!楚烈国疆土,容不得你肆意践踏!”
两位神将之间的惊天对决,以平手告终。
东方霸拨转马头,不再看祁天承,对着后方有些骚动的魏阳军发出命令。
“鸣金收兵!后退十里下寨!”
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攻城的魏阳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
虽然心有不甘,但主帅单挑未胜,后方又被援军冲击,士气已挫,继续强攻已不明智。
祁天承也并未下令追击,魏阳军虽退,主力犹在,阵型未乱,盲目追击恐遭反噬。
他目送魏阳军后队变前队,井然有序地撤离战场,然后调转马头,看向郢都城头。
此刻,郢都城门缓缓打开,熊炎在守军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他看着疲惫却威风不减的祁天承,以及一旁风尘仆仆的熊亮,深深一揖。
“大将军,二哥,辛苦了!郢都……得救了!”
祁天承下马,扶起熊炎,看着他年轻却坚毅、布满血污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三公子坚守孤城,力抗强敌,力保社稷不失,才是真正的功臣!”
熊亮也上前,眼神别异地看了看熊炎,用力拍了拍熊炎未受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军援军开始有序入城,带来的不仅是生力军,还有宝贵的粮草和军械。
郢都的防御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城中军民欢声雷动,连日的阴霾和绝望被一扫而空。
而魏阳军则在十里外重新扎下坚固营寨,与郢都形成对峙之势。
东方霸虽然暂时退却,但他那双虎目中的野心和怒火并未熄灭。
郢都之战,远未结束。
短暂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浓烈的战争阴云。
双方都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更激烈的碰撞。
魏阳军大营,中军帅帐。
连日攻城未果,加之昨日被祁天承援军背刺,功败垂成,使得这座象征着魏阳最高指挥权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炭盆中的火焰偶尔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东方霸那张铁青而扭曲的脸上,更添几分狰狞。
他没有坐在帅位,而是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凶兽,在铺着熊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沉重的铁靴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踏在帐内众将的心头。
“废物!一群废物!”
终于,压抑的火山爆发了。
东方霸猛地停住脚步,布满血丝的虎目扫过帐下噤若寒蝉的将领们,声音如同冰碴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
“五天!整整五天!折损我数万儿郎!竟拿不下一个残破的郢都!你们的勇武呢?你们的悍不畏死呢?都被楚蛮子的箭矢射穿了吗?!”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兵器架,各类精良兵器叮铃哐啷散落一地,吓得几个将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还有后方!警戒哨探都是瞎子聋子不成?让祁天承和熊亮的十万大军摸到眼皮子底下,直到他们踹了我们的屁股才发觉!本帅养着你们,有何用处?!”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位将领脸上,无人敢擦拭,更无人敢辩驳。
昨日那功亏一篑的挫败感和与祁天承战平的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东方霸的骄傲,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雷霆之怒达到顶点时,一个平和淡然,甚至带着几分疏离感的声音,如同清泉流石,悄然响起:
“元帅息怒。雷霆之威,当用于破敌,而非责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军师方知远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帐门旁阴影处。
他依旧是一袭纤尘不染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帐内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全然无关。
他缓步上前,对散落一地的兵器和东方霸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东方霸猛地转头,怒火找到了新的目标,语气森然。
“息怒?军师说得轻巧!如今郢都稳如磐石,祁天承那匹夫又来了,难道要本帅在这城下与他大眼瞪小眼,比拼谁先饿死不成?!”他指着帐外郢都的方向,“转机!你告诉本帅,转机何在?!”
方知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径直走到那张巨大的楚烈国疆域图前。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与帐内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轻轻点在了代表郢都的那个醒目标记上。
“元帅,请看此处。”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祁天承、熊亮,挟十万援军新至,士气正盛,与城内残军合兵一处,兵力已不下十五万。且郢都城高池深,经数日血战,守军经验已丰,更有熊炎此子调度指挥,确已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我军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师老兵疲,锐气已挫,此乃实情。”
他陈述着不利因素,语气客观,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这番话却让东方霸的眉头皱得更紧,怒火在眼底翻腾,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方知远话锋陡然一转,手指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轻盈而坚定地向后移动,越过了代表山脉、河流的标记,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郢都后方的两个点上——天江郡与咸黄郡。
“然而,元帅的目光,何必只执着于眼前这一城之得失?”
他的指尖在天江、咸黄二郡的位置轻轻画着圈,语气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微妙,
“您看这里,还有这里。楚烈王行壮士断腕之举,弃此二郡,如同壁虎断尾,确乎暂时保住了心脏(郢都)。但,他这断尾之处,如今已是血肉模糊,门户洞开!”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指尖移动,聚焦在那两个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孤零零的郡城标记上。
“祁天承、熊亮为解郢都之围,必是星夜兼程,轻装疾进。”
方知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所率,定是麾下最精锐、最迅捷之师。那么,被他们留在身后的天江、咸黄二郡,此刻还剩什么?”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帐内众将,最后落在东方霸脸上,一字一顿地给出了答案。
“不过是老弱残兵,不堪一击的地方守备,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无人看管的军械库、还有这两郡数十万百姓、数百年积累的、令人垂涎的财富!而这一切,如今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釜底抽薪!”
方知远猛然提高了音量,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帅帐中炸响,带着冰冷的杀伐决断之气,
“元帅亲率主力,于此地与祁天承对峙,牢牢吸引楚烈国全部心神,使其无暇他顾。同时,遣两路精兵,如匕首般绕过主战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其背后这毫无防备的软肋!趁其空虚,夺其根基!”
他不再看地图,而是直面东方霸,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条分缕析此计的深远影响。
“此计若成,其利有三,层层递进,可定楚烈国生死!”
“其一,实利!得天江、咸黄两大富庶之郡,可得粮秣百万石,军械无算,财货堆积如山!足以弥补我军连日消耗,更能以战养战,支撑后续大战!此乃补血壮骨之利!”
“其二,孤立郢都!此二郡乃郢都最重要的臂助与资源来源。夺此二郡,等于斩断郢都之手足,断绝其粮草之供给!一座孤城,内无积储,外无援兵,纵有雄兵十万,又能支撑几时?时日一久,军心必乱,民心必溃!此乃断其筋脉之利!”
“其三,亦是致命一击——动摇国本!”
方知远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天江、咸黄,非普通边郡,乃楚烈国腹心之地,财税重镇,人口稠密!占据此二郡,等于在楚烈国的心脏地带钉下了两颗最牢固、最致命的钉子!届时,楚烈国精华区域,尽在我军兵锋威胁之下,其赋税、兵源、民心,皆遭重创!”
:“国本动摇,社稷倾覆,便在眼前!这,远比单纯攻破一座郢都,更能从根本上摧毁楚烈国!此乃诛心灭国之利!”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盆中炭火偶尔的爆裂声,以及众将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被方知远这毒辣至极、却又眼光卓绝的战略所深深震撼。
这已非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直指一国命脉的绝杀之策!
细思之下,此计环环相扣,精准地抓住了楚烈国此刻最致命的弱点,可行性极高!
东方霸脸上的暴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混合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
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两块即将到手的肥肉,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已经看到了楚烈国在他这记重击下轰然倒塌的场景。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方知远!”
东方霸猛地一拍帅案,霍然起身,巨大的力量让沉重的木案都晃了晃。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野火,之前的挫败感被巨大的机遇感彻底取代,
“军师此计,洞若观火,直指要害!与其在此与祁天承空耗兵力,不如直捣黄龙,断其命脉!妙!绝妙!”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帐下两名将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廖子珩!洪景琛!”
“末将在!”
两名气息彪悍的将领应声出列。廖子珩面色冷硬如铁,眼神锐利;
洪景琛则稍显灵动,嘴角习惯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皆是东方霸麾下以勇猛善战和机变灵活着称的骁将。
“命你二人,各领五万精锐!廖子珩攻天江,洪景琛取咸黄!”
东方霸下令,语速快如疾风,
“抛弃所有重型器械,只带十日干粮与必要军械,轻装简从!多备旗帜,广布疑兵!绕过郢都战场,昼夜兼程,不惜马力人力,以最快速度给本帅兵临二郡城下!”
他走到二人面前,虎目灼灼,压迫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