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垣修复区的织梦回廊飘着淡金色的星尘,千万枚透明命茧如凝固的露珠悬浮其间,每枚茧内都蜷缩着一缕未成形的命运丝线,随星垣的脉动微微起伏。林墨的仲裁舰“定盘星”号正以最低速穿行其中,舷窗外,阿莱亚指尖牵引的星藤正轻触一枚命茧,茧壁上映出模糊的田园牧歌——那是某个农耕文明即将丰收的春景。
“第七千三百次扫描完成,星纬线张力恢复至基准值92%。”顾昭的译码棱镜在控制台投下淡蓝光斑,他身旁,新加入的虚灵族观察者伊洛正用半透明的触须缠绕着数据缆,虚灵族特有的能量感知力让他能“尝”到星垣的每一丝情绪波动,“但命茧活性异常,破裂率比预期高17%。”
话音未落,最近的那枚命茧突然炸开。彩色丝线如暴雨般喷涌,其中一缕缠上苏明的手腕,她眼前瞬间闪过陌生画面:一个穿粗布衫的少年在矿洞坍塌前扑向同伴,矿灯的光映亮两人交握的手。丝线退去的刹那,苏明脸色发白:“这是……不属于我们的命运碎片!”
阿莱亚的星藤骤然绷紧,她耳后的晶石转为警示的橙红:“织梦回廊的命茧是星垣的‘命运胚胎’,只有守护者能触碰。它们在自我筛选适配的文明轨迹——除非有人强行撕裂茧壁。”她展开随身携带的星垣古卷,泛黄的帛页上绘着回廊全图,几处节点被朱砂圈出,“看这里,‘引星塔’旧址,三百年前先代守护者曾在此镇压过逆织者。”
林墨的因果天平在腰间轻震,秤盘上的银纹自动延伸,指向回廊深处一团扭曲的阴影。阴影中,隐约可见废弃的塔状建筑,塔尖插着半截断裂的引星针,针尾还挂着几缕断裂的命茧丝线。
“全员登艇,目标引星塔。”林墨按下舱门开启键,仲裁舰放出三艘梭形艇。当他跃入首艇时,伊洛的虚灵触须突然缠住他的手腕:“小心,阴影里有‘窃运者’的气息——它们靠吞噬他人命运碎片为生,能让濒死文明苟延残喘,代价是让被窃者的世界沦为空白。”
引星塔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螺旋阶梯上布满爪痕,墙壁渗出暗绿色黏液——那是窃运者分泌的腐蚀液,能溶解星垣的能量屏障。顾昭用译码棱镜照亮前方:“检测到生命体征,三个热源,能量波动与命茧破裂频率同步。”
塔顶平台上,三个裹着黑袍的身影正围着一口青铜鼎作法。鼎内翻滚着各色命运丝线,有的丝线末端连着微型星图,正是近期破裂命茧的来源。为首的黑袍人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兜帽下露出张布满缝合线的脸,左眼是颗跳动的命茧碎片,右眼却是泽塔星特有的螺旋义眼。
“林墨?”他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三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
阿莱亚突然倒吸冷气:“你是……凯兰?先代守护者凯恩的后裔!”她指向凯兰腰间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与星垣古卷相同的织梦纹章,“你家族的使命是守护引星塔,怎么会和窃运者勾结?”
凯兰狂笑起来,命茧碎片眼射出刺目红光:“守护?我亲眼看着母星‘织语星’在星蚀中化为尘埃!先祖们用织命术编织虚假繁荣,却不肯分一丝命运给垂死的同胞!”他猛地掀开黑袍,胸口嵌着块巨大的命茧残片,里面蜷缩着个穿织语星服饰的小女孩——正是他早夭的妹妹,“这颗茧是我用十年寿命换来的,它能让她在虚空中‘活’着,哪怕只是个影子!”
伊洛的触须突然绷直:“他在说谎!命茧残片里的灵魂早已消散,他吸收的只是茧壳的‘空壳能量’,正在被窃运者反噬!”话音未落,鼎内的丝线突然暴动,几条黑色丝线缠住凯兰四肢,将他拖向鼎中——那是窃运者的本体,一团由无数痛苦记忆凝聚的暗影。
“救……救我!”凯兰的求救声带着哭腔,他胸口的命茧残片开始龟裂,“它们说只要我引来更多命茧,就放我妹妹走……”
林墨的因果天平骤然悬浮,银纹化作光索缠住凯兰:“顾昭,用定字符文破解鼎的封印!苏明,调取织语星历史,找逆转窃运侵蚀的方法!阿莱亚,用星藤撑开他的命茧残片,别让暗影钻进去!”
苏明迅速调出织语星档案:这个以纺织命运为生的文明,曾发明“共生织法”,让多个文明的命运丝线交织成网,共享兴衰。“凯兰的妹妹不是死于星蚀,”她指着一段影像,“织语星长老会为了保住星垣织命节点的控制权,故意切断了她所在殖民地的命运供给——她是被自己的文明抛弃的!”
阿莱亚的星藤如利剑刺入命茧残片,里面飘出的不再是小女孩的影子,而是无数织语星平民的哭喊:“为什么选我们?”“我们只想要活下去!”凯兰怔在原地,机械义眼滚落一滴冷却液:“原来……我恨错了对象。”
顾昭的定字符文在鼎身烙下金纹,暗影发出尖啸收缩。林墨趁机将因果天平按在鼎心,银纹与鼎内丝线共鸣,织出一幅新图景:织语星的长老会成员被困在自我编织的“永恒繁荣”茧中,而凯兰的妹妹正站在真实的田野里,朝他挥手。
“这才是真正的织命。”林墨的声音在塔顶回荡,“不是独占,是让每个灵魂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凯兰突然挣脱光索,扑向青铜鼎。他将胸口的命茧残片按进鼎心,残片与暗影接触的刹那,无数彩色丝线从鼎内涌出,裹住暗影将其撕碎。“我用这残片做饵,引它们现身。”他回头看向林墨,缝合线脸上露出释然的笑,“现在,该我去见妹妹了——用真实的样子。”
暗影消散后,塔顶平台上的命茧丝线纷纷回归平静。阿莱亚用星藤收集散落的丝线,伊洛则用虚灵触须修复被腐蚀的墙壁。苏明望着织语星的新影像——凯兰的妹妹正带着一群孩子播种,田埂上立着块木牌,写着“共生之田”。
“凯兰没有消失。”顾昭的译码棱镜捕捉到微弱的能量信号,“他的意识融入了织语星的集体命运,成了新的守护者。”
林墨的因果天平恢复平稳,秤盘上多了枚小小的织语星纺锤挂坠。阿莱亚将古卷翻到末页,上面新增了一行朱砂小字:“织命非独织,乃众丝成锦。”
仲裁舰驶离引星塔时,织梦回廊的命茧不再破裂。那些曾被窃取的命运丝线,如今与其他茧内的丝线交织成网,在星垣中奏响和谐的韵律。伊洛的触须轻轻拂过舷窗:“窃运者的巢穴不止一处,下一个目标可能在‘忘川渡’。”
林墨望向星图上新亮起的标记,因果天平的银纹指向渡口的方向。“那就去忘川渡。”他启动引擎,定盘星号划破星尘,“织命之路,总要有人把迷路的丝线牵回正途。”
回廊深处,一枚新结的命茧悄然成形,茧内映出林墨与伙伴们的身影,背景是无数文明共生的星图。而在遥远的织语星,凯兰的妹妹弯腰扶起摔倒的孩子,孩子手中的麦穗上,沾着一颗晶莹的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