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托着那张威严而庄重的老脸,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他,心中暗自思忖:江鼎廉此人,果然口才了得,竟敢如此夸张吹嘘!
他似乎在暗示,他那流落乡间的女儿,居然胜过一位得道高僧,令人不禁生疑。
皇上忍不住开口质疑:“永定侯,朕听说你的长女对朕的四皇子心生爱慕,难道你打算利用这一点,让朕亲自为她与瑾宁赐婚?这可万万不能欺君罔上!”
江鼎廉此刻已说得口干舌燥,正捧着茶杯狂饮,闻言不禁喷出一口茶水。
皇上眉头一皱,嫌弃地退了一步,严肃地提醒:“这是朕的御书房,还请江大人注意你的仪态!”
“皇上,您这是听谁嚼的舌头?怎能如此污蔑臣的宝贝女儿!臣的女儿温婉贤淑,恪守闺训,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江鼎廉激动地按在桌案上,面色赤红,那股激昂之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引爆,让皇上不禁感到,再让他多说一句,恐怕他就要造反。
“哦?真的吗?若是真的,赐婚一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姐妹共侍一夫,倒也堪称佳话。”皇上想起了杨贵妃近日为辛夷子固挑选正妃的事,对江颂宜的态度显得有些纠结,但似乎也透露出一丝愿意考虑的意思。
江鼎廉此时的神色异常凝重,他的言语中充满了深沉的愧疚:“臣对这个女儿欠下了太多的情债,尤其是在她的婚姻大事上。臣并不求她穿戴金银珠宝,享受荣华富贵,只希望她能与伴侣恩爱相守,共度一个平静幸福的余生。至于女婿,臣并无特别的要求,唯一坚持的条件便是——迎娶我这位侯门之女,绝不可有三妻四妾!四皇子,恐怕无法应允此诺。”
皇上闻言,轻蔑地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女儿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无比吗?”
言下之意,即便是驸马,也常有纳妾之举。
然而,皇上想到昔日江鼎廉的妹妹江姝嫁于护国公时,也曾有过类似的严令,便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连亲妹妹都能做到如此,更何况这个失而复得、视为掌上明珠的亲女儿呢。
此时,赢朔公公引领着姬宬步入御书房,皇上这才端正了姿态,从之前的随意中恢复过来。他示意姬宬免行大礼,温言道:“姬宬,你现在就将护国公府发生的鬼胎事件,详尽无遗地讲述一遍。”
“鬼胎之患,实为护国公府后院之中,妻妾争斗,滥用邪术所致。妾室廖倩倩意图加害主母夏知虞腹中的胎儿,却反而被鬼胎反噬,导致鬼胎从她腹中孕育而出。随后,鬼胎肆虐,大开杀戒,幸得锦衣卫及时将其引开,才未造成更大的伤亡。臣身陷重伤,险些丧生于鬼胎之手。正在危急关头,一阵清越的琴音如泉水般潺潺流淌,竟是奇迹般地阻止了鬼胎的暴行。就在此刻,江大小姐江颂宜如同天降神兵,从天而降。她宣称抚琴者乃是她的一位高人师父,而无需师父亲自出手,她便有信心将鬼胎制服。”
永定侯虽携圆通方丈匆匆赶来,却无奈步履蹒跚,延误了时辰。一番施展法术,却依然不见鬼胎的踪影,原来在这关键时刻,鬼胎已被江大小姐成功制伏。事后,圆通方丈表示要将鬼胎带离,进行超度。
姬宬面色淡然,叙述着来龙去脉,如同背诵经典,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然而皇上却从他的言辞中听出了端倪,他与江鼎廉所言如出一辙都将江颂宜赞誉为神乎其神。若非皇上深知姬宬的性格,了解他严谨自律、不轻易奉承他人,且绝不参与党争,他几乎要怀疑两人是否事先串通好了。
皇上心中仍感惊奇不已,“这么说来,这鬼胎之患竟全归功于江大小姐,与圆通方丈毫无瓜葛?”
他在金都盘踞多年,见识过无数世家名媛,她们中的一些甚至能深谙政事,但如此精通斩妖除魔的女子,却是前所未见。
江鼎廉冷笑连连,“不然呢?那秃驴无所作为,还敢指责我女儿。哼,皇上,您就评评理,那鬼胎是否罪该就地正法?”
皇上身为一代帝王,虽然自诩仁厚,但决非优柔寡断之君。他断然回应:“鬼胎确实罪不容诛。”
然而,皇上又觉得江鼎廉对圆通方丈的偏见过于严重,于是他温言宽慰道:“不过,圆通方丈身为佛门中人,慈悲为怀,或许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进行超度。请您也体谅一二。”
江鼎廉微微颔首,却并未直接回应,而是低头凝视着那份墨迹已干的圣旨,语带保留地说道:“既然这驱邪伏魔的重任已有他人承担,皇上务必慎之又慎,莫要误判了贤能。”
即便是姬宬,也恭谨地拱手进言:“江大小姐实乃微臣的再生父母,微臣愿为她仗义执言。此番多亏了江大小姐及其恩师及时施以援手,否则待圆通方丈抵达,恐怕已是生灵涂炭。恳请皇上明察秋毫,给予适当的奖赏,以免让功臣心寒。”
江鼎廉素来对锦衣卫和西厂这类机构嗤之以鼻,视他们为潜藏在暗处,专司告密的小人。
然而此刻,他发现这姬宬,竟然显得格外顺眼。
既然言辞已经至此,显然圆通方丈并未立下什么汗马功劳,皇上自然无需对他进行封赏。
他不禁好奇地瞥了一眼姬宬,心中暗自思忖:这素来沉默寡言的刀客,今日竟是如此健谈。
“那么,这份圣旨就此作废吧。”
皇上将圣旨揉成一团,随意地抛入旁边的金猊兽香炉中,明黄色的丝绸瞬间被火舌吞噬,化为一缕飞灰。
“那么微臣的女儿呢?那和尚因救人而被封为国师,皇上岂能厚此薄彼?”江鼎廉厚着脸皮,坚决要求对女儿也有所封赏。
他向来不是甘愿吃亏之人,此刻更是不能容忍自家女儿受到不公待遇。
皇上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欢愉的笑容,“哦?难道你希望朕重新册封,让你女儿担任国师之职?”
江鼎廉罕见地露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此议并非不可行。”
尽管国师一职不过是个名誉头衔,但,毕竟也是官场中的一员!
这与后宫中那些仅供伺候君主的女官们截然不同,国师可是能够参与朝会,聆听国政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