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伊果故意保持着平静,连语气都模仿着幼时的软糯。
甚至在赵晏牵她穿过第一重庭院时,还装作好奇地瞥了眼墙边的海棠花,像真的只是个被哥哥带着玩耍的小姑娘。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早已悄悄攥紧了帕子,帕角被她捏得发皱。
那股法则反噬的力量,不仅在折磨赵晏,也在隐隐撕扯她的神魂,只是她凭着神性体质强撑着,没让赵晏察觉。
“晏哥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第三次开口,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犹豫,像真的怕赵晏太累。
可这话出口时,她的手指却轻轻勾了勾赵晏的掌心,那是她独有的安抚方式。
安伊果只是用幼态的动作掩饰着,“爹爹说过,待在院子里才安全,我们要是走了,爹爹会不会生气呀?”
赵晏脚步顿了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还是强撑着低头看向她,声音沙哑却坚定:“不会,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必须走,伊果,相信我。”
安伊果抬眼,撞进他满是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改变过去”的执念,还有对她的护持。
她的心猛地一颤,眼底的平静险些破功。
她早就知道赵晏对当年夺骨之事心存愧疚,却没想到这份愧疚,竟能让他不惜对抗幻境法则,哪怕被反噬得满身是血也不放弃。
她悄悄松了松攥紧的帕子,重新垂下眼,声音轻得像羽毛:“那……伊果听哥哥的。”
这一次,她不再说“算了”,只是顺从地被他牵着,脚步配合着他的节奏。
甚至在赵晏踉跄时,悄悄用指尖凝聚了一丝微弱的神性灵光,顺着掌心渡到他体内。
那灵光很淡,淡到赵晏以为只是错觉,却恰好帮他缓解了一丝经脉的灼痛。
穿过第三重庭院时,赵晏身上的血印已经从心口蔓延到了手腕。
淡青色的衣料被血浸透,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可他还是死死攥着安伊果的手,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快……快到了,伊果,再坚持一下。”
安伊果没说话,只是悄悄加快了半步,用自己小小的身躯,轻轻扶住了赵晏的胳膊。
她的动作很轻,像孩童无意间的依赖,却恰好帮赵晏稳住了摇晃的身形。
她能感受到赵晏胳膊上的肌肉在剧烈颤抖,能闻到他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体内经脉撕裂的细微声响。
她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裂痕,那股强撑的平静开始松动。
她想动用全部神性力量破局,想告诉赵晏她根本没失去意识,想让他别再这么折磨自己。
可话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想看,想看赵晏到底能为她坚持到什么地步。
想确认,这份迟来的护持,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终于,赵家大门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楣上的“赵府”二字泛着冷光,像是幻境法则最后的屏障。
赵晏扶着门框,几乎要站不住,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大门的方向,声音微弱却带着狂喜:“到了……”
“伊果,我们到了,只要出去……”
话没说完,一股更猛烈的法则反噬突然袭来,像无数道冰刺扎进他的五脏六腑。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溅在朱红大门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他的身体软软地往下滑,却还是没松开安伊果的手,只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往大门外推:“走……出去……”
安伊果被他推着踉跄了半步,回头时,正看到赵晏的身体几乎要跪倒在地。
额间的血金印记黯淡无光,身上的血痕像蛛网般蔓延,整个人虚弱得像随时会消散。
赵晏的手指还扣在安伊果的手腕上,指腹能摸到她腕间粉雾暖玉镯的温凉。
他浑身的血痕还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连站着都要靠门框支撑,却还是缓缓将她往大门外推。
动作很慢,没有之前的急切,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够了。”
安伊果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得像淬了冰,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抬手按住赵晏的手背,阻止了他的动作,指尖触到他满是血污的皮肤时,力道不自觉地轻了几分:“你以为这样硬撑有用吗?”
“幻境里的伤害会反馈到现实身体里,你现在每多受一分反噬,出去后就多一分危险。”
“你是想把自己折腾死吗?”
赵晏推她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眼神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松弛:“是你的声音就好。”
看来安伊果一直是那个伊果。
他轻轻松开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蹭了蹭,像是确认她真的清醒着,“你出去,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我出不去。”
安伊果的声音低了几分,她侧过身,抬手伸向大门外的粉色雾气。
指尖刚碰到雾气边缘,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屏障泛起淡蓝色的灵光。
她收回手,转过身时,眼底的冰冷淡了些,多了几分无奈,“情字殿的考验是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惧。”
“我的恐惧就是当年失去圣骨的事,没闯过这关,这屏障就不会消失。”
赵晏的目光落在那道屏障上,平静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却不是愤怒,而是心疼。
他慢慢站直身体,哪怕剧痛让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也没再露出半分脆弱:“让你再承受一次?”
“我不允许。”这句话说得很轻,没有嘶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一起找。”
他说着,抬起手,想再去触碰那道屏障,却被安伊果拉住了。
她的手指攥得很紧,指尖的颤抖比之前更明显,连声音都软了些:“我的话你不信吗?”
安伊果拉着他的手,重新伸向屏障,“你摸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