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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不洁的伊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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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列斯托夫卡镇蜷缩在梁赞州深处,这里没有莫斯科的喧嚣,只有伏尔加河支流窥视着它的一切。时间在这里凝滞,如同殡仪馆地下室那些被福尔马林驯服的标本,连腐烂都显得缓慢而敷衍。伊凡·斯米尔诺夫是这具巨大标本的化妆师,他的王国是克列斯托夫卡殡仪馆那间弥漫着刺鼻药水味、永远不见天日的停尸房。

镇上居民提起伊凡,眼神总像避让瘟疫。面包店老板娘玛特廖娜会对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划十字,仿佛他周身萦绕着不洁的幽灵;邮局职员瓦夏会故意把伊凡的邮件丢在柜台最角落,仿佛沾上他的指纹,信纸就会发黑溃烂。伊凡早已习惯。他每日清晨穿过空寂的街道,靴子踏在湿漉漉的鹅卵石上,发出孤寂的回响。人们紧闭的门窗后,窗帘缝隙里窥探的目光,是他唯一的晨间问候。他沉默地走进殡仪馆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身后是活人的世界;门内,是另一种沉默的、无需他费心解释的世界。在这里,他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死者不会嫌弃他,不会对他指指点点。他擦拭他们僵硬的面容,缝合他们破碎的躯体,用脂粉掩盖青紫与溃烂,赋予他们最后一丝体面的假象。这假象,竟成了他灰暗人生里唯一可触摸的真实。

直到那个被浓雾浸透的黄昏,一辆沾满泥浆的黑色吉普车蛮横地撞开殡仪馆虚掩的铁门,车灯刺破停尸房门口昏黄的光线,像两柄烧红的匕首。镇长阿列克谢·沃尔科夫肥胖的身影从车里滚出来,昂贵的皮靴踩在污水里也毫不在意。他身后跟着费奥多尔神父,黑袍在雾气里飘荡,像一只巨大的、不祥的渡鸦。

“斯米尔诺夫!”沃尔科夫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出来!你这阴沟里的耗子!我儿子彼得,需要你最好的手艺!立刻!马上!”

伊凡从阴影里缓缓走出,工作服上沾着暗色的污渍。“镇长同志,”他的声音干涩如枯叶摩擦,“规矩是,先有死亡证明,再有遗体送来。”

“规矩?”沃尔科夫狞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伊凡脸上,“在我克列斯托夫卡,我就是规矩!我儿子彼得,光荣的共青团员,未来的国家栋梁,在为集体农庄运送优良种畜的路上,遭遇了卑鄙的、蓄意的车祸!他为国捐躯!现在,我要他躺在棺材里,像沉睡的王子!你懂吗?像王子!少一块金粉,我要你下半辈子在矿井里挖煤!”

费奥多尔神父适时地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搭上伊凡冰冷的手臂,那触感让伊凡微微一颤。“孩子,”神父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浑浊的眼珠在镜片后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微光,“这是上帝的旨意,是神圣的职责。彼得的灵魂需要洁净的躯壳回归天父的怀抱。你的手,是桥梁。莫要辜负这恩典。”他说话时,教堂里熏香的甜腻气味似乎也跟着钻进了伊凡的鼻腔,与停尸房固有的福尔马林和腐败气息奇异地混合,令人作呕。

伊凡沉默地引着他们走向最深处的停尸房。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寒光,上面覆盖着一块厚重的白布,勾勒出一个年轻躯体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被强行压抑的甜腥气。

“开始吧,斯米尔诺夫!”沃尔科夫不耐烦地命令,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我要他明天在葬礼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沃尔科夫家的荣光!”

伊凡戴上橡胶手套,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与阻隔感。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缓缓掀开了白布。

彼得·沃尔科夫的脸露了出来。年轻,英俊,却毫无生气,像一尊被粗暴摔坏的蜡像。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裂开,血污混着泥浆凝固在鬓角。伊凡熟练地拿起消毒棉球,蘸取药水,准备清理伤口边缘。就在药水触碰到彼得冰冷皮肤的瞬间,异变陡生!

彼得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在伊凡心上。伊凡的手僵在半空,药水滴落在彼得苍白的颈侧。紧接着,彼得的喉结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次,仿佛在吞咽不存在的空气。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几个几乎无法辨识的、微弱到极限的气音:“……水……爸……救……我……”

伊凡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抬头,看向沃尔科夫和神父。镇长肥胖的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射出野兽般的凶光,死死盯着解剖台。费奥多尔神父却异常平静,枯瘦的手指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为一个真正的亡魂祈祷。神父的目光扫过伊凡震惊的脸,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冰冷,仿佛在说: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他还活着!”伊凡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颤抖,“镇长同志,快叫医生!救护车!他还活着!”

沃尔科夫一步跨到伊凡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墙上。伊凡眼前发黑,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沃尔科夫的脸因暴怒而涨成猪肝色,唾沫喷溅:“闭嘴!你这卑贱的阴沟老鼠!你看见了什么?你只看见一具光荣牺牲的尸体!懂吗?只有一具尸体!”

费奥多尔神父的手轻轻搭在沃尔科夫暴起青筋的手腕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骨髓发寒的镇定:“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愤怒是魔鬼的诱饵。上帝需要安静。”沃尔科夫的喘息粗重如风箱,扼住伊凡的手却缓缓松开了。他整了整被扯乱的制服,眼神凶狠地剜了伊凡一眼:“把他弄好!按我说的做!否则,你的名字明天就会出现在我办公桌上,上面写着‘意外身亡’!”说完,他猛地转身,肥胖的身躯带着一阵风,撞开停尸房的门,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费奥多尔神父并未立刻离开。他走到解剖台边,枯瘦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彼得毫无血色的额头,动作带着一种亵渎般的亲昵。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到彼得冰冷的耳廓,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进伊凡嗡嗡作响的耳膜:“睡吧,孩子。死亡才是真正的苏醒。活着,不过是尘世的牢笼。闭上眼睛,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迎接你永恒的荣光。你父亲……是为了你好。为了沃尔科夫家族永不坠落的太阳。”神父直起身,那双浑浊的眼睛转向伊凡,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了伊凡的灵魂,“斯米尔诺夫,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但记住,有些真相,是坟墓里的毒菌,见光即死。为你自己,也为你的灵魂安宁,把今晚看到的一切,埋进心底最深的棺材里。否则……”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弯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你会比彼得更早地,成为我圣坛前一具需要化妆的‘尸体’。”

神父的身影无声地滑出停尸房,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伊凡瘫软在墙角,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冷汗浸透了内衫。他看着解剖台上彼得年轻的脸,那微弱的生命迹象似乎真的消失了,只剩下死寂的灰败。但伊凡知道,那不是幻觉。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探向彼得的颈侧——皮肤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搏动。可就在他手指离开的刹那,彼得的手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像垂死蝴蝶最后的振翅。

伊凡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强迫自己拿起工具,开始机械地工作。清洗伤口,缝合皮肉,涂抹脂粉……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灯光下,彼得的脸在脂粉覆盖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红润”。伊凡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扭曲的脸,一种巨大的、非人的恐惧攫住了他。这不是化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活埋。神父那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死亡才是真正的苏醒……”

葬礼在第二天黄昏举行。克列斯托夫卡镇中心的小教堂钟声喑哑,像垂死者的呻吟。棺木被抬出殡仪馆时,覆盖着褪色的红旗。伊凡跟在送葬队伍末尾,像一道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影子。沃尔科夫镇长一身笔挺军装,胸佩勋章,站在教堂台阶上,对着聚集的镇民发表慷慨激昂的悼词,声音洪亮,字字泣血,颂扬他儿子彼得短暂而“光辉”的一生。费奥多尔神父站在他身侧,黑袍在暮色中几乎融入阴影,他低沉地吟诵着安魂经文,声音庄严肃穆,仿佛在为一位真正的圣徒送行。

棺木被缓缓放入墓穴。泥土倾泻而下的声音沉闷而令人窒息。就在最后一捧土即将覆盖棺盖的瞬间,伊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漆黑的缝隙。他看见——或者他以为自己看见——彼得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在棺木内极其轻微地、徒劳地向上抓挠了一下!泥土簌簌落下,掩埋了那绝望的动作,也掩埋了所有无声的呐喊。沃尔科夫镇长挺直腰背,脸上老泪纵横,却在转身的刹那,伊凡捕捉到他嘴角一闪而逝的、如释重负的狞笑。费奥多尔神父适时地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说:“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主的荣光。”

葬礼结束,人群散去。伊凡独自站在新翻的墓土前,暮色四合,寒气刺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寒冷,仿佛整个克列斯托夫卡的冰霜都凝结在了他的骨髓里。他转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殡仪馆。路过镇中心的小酒馆“金锚”时,里面传来喧闹的谈笑声。伊凡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糊满油污的窗户。

酒馆里灯火昏黄。他看见镇邮局那个永远板着脸的瓦夏,正和几个熟人围坐。瓦夏的手里端着一杯伏特加,脸上却不见平日的刻薄,反而带着一种伊凡从未见过的、近乎诡异的松弛和“活力”。他高声谈笑,唾沫横飞,讲述着彼得“英勇牺牲”的细节,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更让伊凡血液凝固的是,瓦夏举起酒杯时,宽大的袖口滑落了一截——那手腕上,赫然缠着一圈厚厚的、渗着黄水的绷带,边缘处,暗紫色的尸斑如同丑陋的胎记,清晰可见!而围坐的人们,对瓦夏手腕上那触目惊心的溃烂和尸斑视若无睹,甚至有人笑着拍打他的后背,杯盏相碰,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声响。

伊凡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幻觉?一定是连日来的惊吓和疲惫!他甩甩头,快步离开,只想尽快回到他那间熟悉的、药水味弥漫的停尸房。路过教堂后巷时,他看见老玛特廖娜——那个总在面包店门口对他划十字的老板娘——正佝偻着背,在昏暗的路灯下费力地翻找垃圾箱。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圣咏,干枯的手指在腐烂的菜叶和鱼骨中拨弄。伊凡心生不忍,轻轻走近:“玛特廖娜大娘,需要帮忙吗?”

老妇人缓缓转过头。路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伊凡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砖墙上。玛特廖娜的脸上,皮肤呈现出一种皮革般干硬的质感,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如枯井,浑浊的眼球上覆盖着一层灰翳。更可怕的是,她脖颈侧面,一道深紫色的缝合伤口狰狞地裂开,露出底下暗红发黑的肌肉组织,几缕灰白的头发粘在伤口边缘。她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啊,斯米尔诺夫……好孩子。帮我找找……我的眼睛……今早掉在菜汤里了……煮着煮着就掉了……”她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扫视着污秽的地面。

伊凡再也无法控制,胃里翻江倒海,他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玛特廖娜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在垃圾堆里摸索,嘴里哼着那不成调的圣咏,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幽幽回荡,带着非人的空洞。

伊凡跌跌撞撞地冲回殡仪馆,反手死死锁上铁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全身。瓦夏手腕上的尸斑,玛特廖娜脖颈上裂开的缝合线……这不是幻觉!整个克列斯托夫卡都在他眼前扭曲、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真相。他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扑打自己滚烫的脸,试图洗去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抬起头,看向布满水渍的镜子。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疲惫、写满惊恐的脸。伊凡松了口气,几乎要瘫软下去——还好,还是自己。然而,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镜中的影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镜中“伊凡”的动作,慢了半拍!当真实的伊凡因疲惫而闭上眼睛时,镜中的“伊凡”却依旧睁着,那双眼睛深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生气,泛起一层死鱼肚般的灰白!更可怕的是,镜中“伊凡”的嘴角,在没有任何肌肉牵动的情况下,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只有停尸房深处才有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深度腐败的独特甜腥气味,毫无征兆地从镜面里弥漫出来,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不——!”伊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疯狂地挥拳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尖啸刺破空气,碎片如冰雹般四溅。他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着布满蛛网裂痕的镜面。裂痕中,映出无数个支离破碎的他,每一张脸上,都凝固着惊骇欲绝的表情。但那些碎片里的瞳孔深处,灰白依旧在无声地蔓延。

他跌跌撞撞冲回停尸房,扑到自己的工具柜前,颤抖着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几份早已发黄的旧档案。他疯狂地翻找着,纸张哗啦作响。终于,他的手停住了——一份泛黄的事故报告。标题刺目:“梁赞州克列斯托夫卡镇郊,无名货车与殡仪馆接运车相撞事故”。日期:1991年8月17日。伤亡情况:殡仪馆司机伊凡·彼得罗维奇·斯米尔诺夫,当场死亡。报告末尾,是潦草的签名和一个早已模糊的公章。

1991年8月17日。正是苏联红旗坠落的那个混乱夏天。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碎片如玻璃渣般刺入脑海:刺耳的刹车声,挡风玻璃蛛网般炸裂,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抛起,冰冷的金属碎片刺入骨肉的剧痛……然后,是漫长而粘稠的黑暗。再“醒来”时,已在殡仪馆冰冷的地板上,镇长沃尔科夫那张带着奇异笑容的脸俯视着他:“伊凡老弟,你命真大!只是昏迷了几天。好好干,镇上不会亏待你……”从此,他成了克列斯托夫卡的“阴沟老鼠”,日复一日为死者梳妆。

伊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存放尸体的冷藏柜。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服渗入骨髓。他低头,借着惨白的灯光,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双手——指尖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指甲边缘发黑,指关节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铰链。他缓缓卷起自己的袖子,小臂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异常凸起、扭曲,像爬满了丑陋的蚯蚓。一股浓烈的、属于停尸房深处的腐败气息,正从他自己身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空气里固有的药水味融为一体。

原来如此。原来他早已死去。在这罗刹国的荒诞轮回里,死亡并非终点,而是另一种更漫长、更扭曲的开始。活人被当作祭品献祭给虚无的荣光,而死人,却披着“生者”的皮囊,在永恒的牢笼里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沃尔科夫活埋亲子,是为了将儿子送入“活死人”的特权阶层;神父费奥多尔,是这生死颠倒秩序的守门人与祭司。而他自己,伊凡·斯米尔诺夫,这被社会唾弃的殡仪师,不过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困在职责里的幽灵。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青灰色的手。他拿起梳子,梳理自己枯草般灰白的头发。镜中,那张腐朽的脸在裂痕后沉默地注视着他。恐惧如潮水般退去,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平静取而代之。他明白了。在罗刹国,遗忘才是最大的惩罚,而记忆,则是永恒的诅咒。他记起了自己死亡的瞬间,记起了这具躯壳的腐朽本质,这反而让他获得了某种扭曲的自由。

第二天清晨,浓雾依旧笼罩着克列斯托夫卡。殡仪馆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伊凡·斯米尔诺夫走了出来。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肘部磨出毛边的旧工作服,手里提着一个旧皮包,里面装着他最珍视的化妆工具。他步履平稳,穿过寂静的街道。窗户后,窗帘缝隙里窥探的目光依旧存在,但伊凡不再感到刺痛。他迎着那些目光,甚至微微挺直了佝偻多年的脊背。他看见面包店的玛特廖娜老板娘正把新鲜出炉的黑麦面包摆上橱窗,她脖颈上那道缝合线在晨光下格外清晰;邮局的瓦夏推着自行车路过,手腕上渗着黄水的绷带在寒风中微微颤动。他们彼此点头,眼神里没有活人的温度,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死水般的漠然。伊凡也微微颔首,平静地回应。

他走到镇外公墓。彼得·沃尔科夫的新墓碑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格外突兀。墓碑前,沃尔科夫镇长那肥胖的身影正佝偻着,正用一块昂贵的丝绒布,仔细地擦拭着冰冷的石碑,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费奥多尔神父静立一旁,黑袍在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墓园里一尊古老的、被风雨侵蚀的石像。

听到脚步声,沃尔科夫猛地回头,脸上交织着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当他看清是伊凡时,肥厚的嘴唇扯出一个僵硬的、毫无温度的笑容:“啊,斯米尔诺夫……来……来为彼得做最后的仪容整理?很好,很好。他……他值得最好的。”他的声音有些发虚,目光躲闪,不敢与伊凡对视。

伊凡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墓碑前,放下皮包,打开。他取出柔软的刷子、细腻的脂粉、特制的粘合剂。他蹲下身,动作轻柔而精准,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所做的那样。他仔细地拂去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粘合剂修补石碑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再用蘸了特殊药水的棉布,一遍遍擦拭冰冷的碑面,直到那粗糙的石头在灰暗的天光下,竟也泛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皮肤般的温润光泽。他甚至用极细的笔刷,蘸取深褐色的颜料,在墓碑刻着彼得名字的凹槽里,细细描摹,让那字迹显得更加清晰、庄重,仿佛墓中人随时会应召而起。

沃尔科夫看得目瞪口呆,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费奥多尔神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缓缓走上前,枯瘦的手搭在伊凡的肩上。那触感冰冷,带着坟墓深处的气息。“孩子,”神父的声音低沉如地底的回响,“你终于……看见了真相。也接受了你的位置。”

伊凡停下手中的笔,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是我?神父。为什么让我记得?”

费奥多尔神父的目光越过伊凡,投向墓园深处那一片片沉默的、刻着熟悉名字的墓碑,声音里带着一种看透永恒的疲惫与洞悉:“因为需要见证者,伊凡·彼得罗维奇。这永恒的戏剧,需要一个清醒的眼睛。活着的人太喧嚣,容易遗忘;彻底死去的灵魂又太过安息。只有像你这样……介于生死之间,记得又无法真正超脱的魂灵,才能看清这罗刹国的真相,并永远地、沉默地守在这里。”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墓碑,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死亡不是终结,孩子。在这里,它只是换了一副枷锁。我们所有人,都是这巨大停尸房里,一具具被钉在时间十字架上的标本。轮回?不,是永恒的静止。我们只是……习惯了在静止中蠕动。”

伊凡沉默良久。他收拾好工具,将皮包挎在肩上。起身时,他的目光扫过沃尔科夫镇长那张因长期伪装而显得浮肿、此刻却掩饰不住惊惶和某种奇异解脱感的脸,最后停留在神父那双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瞳孔深处。

“镇长同志,”伊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沃尔科夫猛地一颤,“下次有需要化妆的……贵宾,随时通知我。”

沃尔科夫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脸上那强撑的镇定裂开了一道缝隙。

伊凡转身,沿着墓园的小径慢慢走回小镇。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灰白雾气,在他身后投下一道极淡、极长的影子,那影子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化在浓雾里。公墓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重悠长的“哐当”声,像是一具巨大棺材最终落锁的回响。

克列斯托夫卡镇依旧在浓雾中沉默。伊凡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时间里。面包店飘来黑麦的香气,邮局门口贴着褪色的告示,教堂的钟声喑哑地敲了五下。瓦夏推着自行车与他擦肩而过,手腕上渗黄水的绷带擦过伊凡的衣袖,伊凡甚至能闻到那绷带下散发出的、淡淡的腐肉气息。瓦夏对他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早啊,斯米尔诺夫!今天又要去给谁送行?”

“给生者,也给死者,瓦夏·米哈伊洛维奇。”伊凡平静地回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瓦夏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空洞而响亮的笑声:“哈!说得好!给生者,也给死者!这世道,谁分得清呢?”

伊凡没有回头。他走进殡仪馆,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灰白的世界。停尸房里,冰冷的灯光依旧惨白,药水与腐败混合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如此熟悉,如此……亲切。不锈钢台面上,静静躺着一具新的遗体,是镇上老木匠谢尔盖。他死于肺炎,面容安详。

伊凡放下皮包,熟练地戴上橡胶手套。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橡胶渗入指尖。他拿起消毒棉球,蘸取药水,俯身靠近谢尔盖僵硬的脸庞。灯光下,他看见自己青灰色的手指在老人蜡黄的皮肤上移动,动作稳定而精准。镜子里,映出他半张被裂痕分割的脸,灰白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不锈钢台面上老人安详的遗容,也倒映着这间永远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停尸房。

他蘸取脂粉,用柔软的刷子,轻轻覆盖在谢尔盖干裂的唇上,赋予那沉默的唇瓣最后一丝虚假的暖色。笔刷划过皮肤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清晰可闻,如同时间本身在缓慢地、不可阻挡地碾过一切鲜活与腐朽。伊凡的动作流畅而专注,仿佛这并非一场对死亡的粉饰,而是某种神圣仪式的延续,是他在这永恒静止的罗刹国里,唯一被允许的、活着的证明。

镜中裂痕后的灰白眼瞳,映着灯光,映着尸体,映着这间小小的、被世界遗忘的停尸房。伊凡·斯米尔诺夫知道,门会再次被敲响。新的死者,或者新的“活人”,终将来到这永恒的化妆台前。而他,这具早已被时间风干的躯壳,这双洞悉生死界限的眼睛,将永远在这里,为罗刹国永不落幕的荒诞轮回,涂抹上最后一笔虚假的、庄重的色彩。

死亡并非终结。在这片被上帝嫌弃的土地上,它不过是一张盖了戳的通行证,通往一个比活着更喧嚣、更冰冷、更无法逃脱的永恒牢笼。殡仪师的手,在脂粉之下,在腐烂之上,轻轻拂过时间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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