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黑风咬着牙,虚晃一刀,调转马头便要往山岗上逃。
“想走?晚了!”周宁低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唐刀如闪电般刺出,正中黑风的后心。
黑风惨叫一声,栽落马下。
失去主将的黑云骑顿时溃不成军,士兵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周宁却并未下令追击,而是勒住缰绳,望着四散而逃的东蛮残兵,沉声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夜幕悄然降临。落马坡的隘口上,火把熊熊燃烧,映照着满地的狼藉。周宁立在火光之中,望着远方的天际,眸色深沉。
这只是第一场遭遇战,往后的路,注定不会太平。
蛮黎城头的狼烟还在突突地往天际窜,血色残阳正一点点沉进城外连绵的尸山血海之中,东蛮大将军司马南捏着斥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只觉一股腥甜的血气猛地冲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竟是连腰侧的佩剑都险些握不住。
“金蛮城……丢了?”
他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双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瞪着密报上的墨迹,那几个字像是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他心口剧痛。
蛮黎城还在金世武手里死死攥着。这些日子,他与金石涛联兵一处,数十万联军将蛮黎城围得水泄不通,日夜猛攻。
云梯撞车轮番上阵,箭矢石块密如雨下,大小厮杀足足打了几十场,硬是将金世武的兵马逼得龟缩在城内不敢露头,城头的旌旗换了一茬又一茬,城下的尸体堆得几乎要与城墙齐平。他们明明已经将金世武逼到了绝境,攻破城池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周宁?
想起周立当初登门求合作时的模样,司马南的胸腔里就像是堵了一团烧红的烙铁。
那时候的周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他手握奇兵,能助联军一臂之力,直捣蛮黎城生擒金世武。
司马南信了他的话,甚至调拨了一批粮草助他整军,可谁知周立的兵马还没摸到蛮黎城的边,就被突然杀出的周宁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废物!一群废物!”
司马南猛地将密报狠狠掼在地上,震得帐内烛火一阵乱颤。帐外传来士兵们压抑的脚步声,却没人敢踏进这满室的低气压里。
他死死咬着牙,后背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万幸,万幸啊!当初他临走时,留了个心眼,给金蛮城的金海留下了三千暗营铁骑。
那三千铁骑个个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平日里隐于暗处,不到生死关头绝不现身,正是靠着这支奇兵,金海才勉强抵住了周宁的突袭,捡回了一条性命。
否则,金海一旦被周宁生擒,东蛮的朝堂便要天翻地覆——新皇年幼,权臣环伺,没了金海这个定海神针,东蛮怕是又要换一任皇帝,陷入无休止的内乱之中了。
帐外的风裹挟着血腥味灌进来,吹得司马南浑身发冷。
他望着地上皱成一团的密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金蛮城已失,周宁的兵马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蛮黎城下,腹背受敌的联军,怕是再也没有时间和金世武耗下去了。
司马南在帐中枯坐半炷香,眼底的暴怒渐渐沉淀为冷厉的寒光。
他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抓起帐墙上悬挂的舆图,指尖狠狠戳在蛮黎城西侧的咽喉要道——野狼谷。
司马南的声音淬着冰碴子,震得帐帘簌簌发抖。
“传我将令!”司马南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铜灯里的灯油溅出几点火星,“令陈列即刻点齐三万锐卒,星夜驰援野狼谷!务必在谷中设下天罗地网,严防周宁那厮率军突袭,断我联军后路!”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厉,眼底的红血丝狰狞可怖。
帐外的传令兵不敢有半分耽搁,喏喏连声,转身便化作一道黑影没入夜色,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被呼啸的夜风吞没。
可司马南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野狼谷早已不是联军的囊中之物。
周宁的兵马比他预料的更快、更狠,早在他调兵遣将的前一刻,那片怪石嶙峋的峡谷,就已经插上了周宁的黑甲卫军旗,只是因为计划的改变,周宁的黑甲卫才放弃了野狼谷。
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帅帐,司马南背着手在帐内焦躁踱步,脚下的毡毯都快被他踩出两个深坑。
他眉头紧锁,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只觉得腹背受敌的困局,像是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
放弃攻打蛮黎城?绝不可能!
这些日子,联军数十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才将金世武逼入绝境,城下的尸骸堆得比城墙还高,多少弟兄的性命都葬在了这片土地上。
若是此刻鸣金收兵,不仅是半途而废,更是寒了全军将士的心,更会彻底得罪金石涛——金石涛本就对他心存芥蒂,此番若是退兵,日后再想联手对付金世武,金石涛怕是不会同意了。
可若是继续强攻蛮黎城,他又怕周宁会趁虚而入。
眼下联军与金世武鏖战多日,早已是强弩之末,双方拼得两败俱伤,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一旦周宁率大军杀出,届时联军腹背受敌,非但拿不下蛮黎城,怕是连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到时候,周宁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就能将他司马南和金世武一并收拾,这等局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恨得牙根发痒。
思来想去,竟无一条万全之策。
司马南只能寄望于陈列能抢在周宁之前,在野狼谷布下埋伏。
只要能拦住周宁的兵马,哪怕只有三日,他也能集中全力,一举攻破蛮黎城,生擒金世武!
他攥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劲。成败,在此一举!
夜色如墨,浸透了蛮黎城外的旷野。
一支铁骑正踏着碎月疾驰而来,马蹄铁碾过碎石荒草,溅起簌簌的火星,三千玄甲在夜色里泛着冷硬的光,正是从金蛮城死里逃生的东蛮皇帝金海带领的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