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及第，又尚公主。
这简直属于开挂的人生。
黄氏更神气了，眼睛几乎都要长在头顶上。
“大嫂要给亲外甥做媒，人之常情。可你们家明玉不要的，就来塞给我家明珠，这是什么道理？”
林氏只是来做个中间人，可黄氏这话说得太刻薄。
“二弟妹此言差矣，靖儿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千户。虽然有祖辈恩荫的原因在，可陛下重视锦衣卫，他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哪里轮得到我明玉嫌弃？”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两人性情不投，也不能强行婚配，都是做母亲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顺心顺意。”
黄氏阴阳怪气道：“大嫂还真是慈母心肠。”
林氏不跟她争，而是看向老夫人。
“母亲，长姐同我说，咱们秋家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一定不差。我那外甥还算出息，出身人品也都不差。您若是觉得可行，不妨安排两个孩子见见。若是舍不得，就当今日我没说过这话。”
老夫人看人眼光确实不怎么样，可她也知道林氏曾想和宣义侯府结亲，那薛靖定然是不差的。
思忖片刻，她便道：“去请四姑娘过来。”
这就等于是答应了。
林氏任务完成，派人去给宣义侯夫人送了信，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
宣义侯夫人来得很快。
黄氏因为儿子即将尚公主，心情好，自然就顺了老夫人的心意，允了这门婚事。
换庚帖，合八字。
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十二。
秋明珠四月的生辰，也就是说，尚未及笄，她就要出阁。
秋明月看她一眼。
秋明珠很淡定，无喜无悲的模样。
“我原以为，四姐心愿得偿，应该会很开心。”
秋明珠却是说起另一件事。
“你知道，注销冯姨娘户籍，是谁的主意吗？”
她定定看着秋明月。
“是大哥。”
秋明月瞬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目光微变。
秋明珠沉默片刻，说：“大哥从来不关心内宅的事，那天我们一起出府，他们的马车走在前头，与我们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可我突然想起，大哥出门的时候，似乎朝我看了眼。”
“我自小同他也没多亲近，没想到他竟会留意我身边的丫鬟。”
“那天他一定是发现了不对劲。”
秋明月已恢复镇定，“所以他猜到了，却没揭穿，还顺道帮了一把。”
秋明珠点头。
“他可能是单纯的不想看这件事越演越烈，毕竟如果秋家被人拿了把柄，对他也有影响。”
果然能当状元的，怎么可能是书呆子？
“他兴许会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秋明珠看过来。
秋明月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冯姨娘是我父亲的妾室，与你们二房没什么关系，还曾连累二婶被祖父迁怒。你没有理由帮她，只能是受人所托，或者被胁迫。”
秋明珠手指动了动。
“不用担心。”
秋明月显得很淡定，“他如果问你，你道出实情就是。水仙花汁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与薛家的婚事也定了，他不会太为难你。只会怀疑我这个主谋。”
秋明珠抿唇。
“如果大哥去查冯姨娘的行踪…”
“他不会。”
秋明月语气笃定。
“冯姨娘的户籍已销，她就是个‘死人’了。新科状元郎，查自己大伯的一个死去的小妾，这种内宅秘事，只会惹来外界议论，对他没什么好处。”
秋明珠犹豫半晌，到底没问出来。
衙门里销了户，就等同于世上已没了这个人。若是死而复生，就只能借别人的身份。当然，也可以改头换面，去外地生活。
只要有钱就行。
历朝历代官吏都不那么清明，里正县长什么，都能贿赂。
未婚的女子不能立户，已婚丧寡又无族亲的，比如那些逃荒的，遇到好说话的县官，上户籍也不难。
秋明月既出了手，总不可能让冯姨娘无立足之地。
且林氏肯定也帮了忙的。
倒不用她再操心。
冯姨娘宣告病逝，她虽无子女，但身为庶母，大房的儿女们，都是要给她守孝的。
时限三个月。
听说老夫人闹了场，觉得不该就这么放过冯氏，可她也拗不过自己的丈夫，只能作罢。
秋仲卿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却无可奈何。
林氏好心提醒了一句。
“父亲既已发了话，老爷还是莫要违逆。还有几个月，公主就要进门，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到底不好。”
实际上公主出嫁，是有自己的府邸的。
可若婚后住在自己的公主府，一个月就难得与驸马见几次，自然不可能有太深的感情。
而驸马为人子，要在父母跟前尽孝，是不可能搬去公主府常住的。
当然，其实公主独居也不会寂寞。
毕竟，可以养面首。
秋仲卿心里窝火，却无处可发。
因他对两个通房施暴的事情被林氏告到了老太爷那，他再不敢拿女人撒气，最近连沁苑都不去了。
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生无可恋。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这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他如今是正二品尚书，身边有娇妻美妾，却看得碰不得。
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席卷。
看着他略显苍凉的背影，林氏在心里骂了句。
该！
秋府终于平静下来。
秋明月还是照常过她的小日子，终于在某一天，她从寿安堂出来，被秋明轩叫住。
“五妹。”
秋明月回头。
快中秋了，天气渐渐转凉，她穿了件月白色碧水荷花的绡纱褙子，同色襦裙，看起来纤弱娇小，美丽动人。
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
秋明轩看了她许久，道：“你回来半年了，我都没怎么同你说过话，作为兄长，是我的失职。”
秋明月温婉浅笑。
“大哥从前忙着读书，如今又忙于政务，小妹哪里敢叨扰？”
秋明轩长得很好看，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属于小说男主那挂的。可他笑起来，谦和中总有那么些深沉。
“平日里在祖母那见到，只以为你安静乖巧，却不想，竟是我眼拙，未曾瞧出五妹也是个心有七窍之人。”
秋明月对上他略显冷肃的脸，神色如常。
“我也没想到，大哥会对内宅的事那么关注。”
秋明轩冷冷看着她，对这个堂妹的镇定自若多少有些意外和欣赏。
半晌，他道：“从前的事过去就算了，母亲虽和大伯母不和，但我们终归是一家人，骨肉手足之间，纵然做不到十分的坦诚，也断不该心存算计。”
秋明月笑了。
“大哥这话，不该同我说。”
秋明轩目光冷锐，“四妹糊涂，我已训诫过。日后你休得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