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不请自来
老僧人还是笑,只不过这阵笑比先前多了些别有深意。
他盯着顾南枝道:“顾施主,您不记得了?上次您来,给过贫僧生辰八字,您的红鸾星是上一年启动,算算日子,今年成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水到渠成?
听到这,顾南枝恹然萧索一阵,又觉讽刺无比。
老僧人的话乍听去,简直就像天赐的一段良缘,可顾南枝根本不爱那个人,谈何喜欢这段婚姻?
每天早上醒来,她还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待在哥哥家里,这床也是哥哥的床。
然后,她慵懒的躯体会不自觉地往中间靠拢,纤细的一只小手摸呀摸,企图能摸到她爱的人,希望哥哥能抱着她睡,希望能贴到他的胸口,倾听他的心跳声,感受他在自己身边的满足感……
然而结果是——她摸了个空。
摸着摸着,最后清醒过来,愣愣发着呆,失魂好一阵,才醒起自己已经嫁人了,而她的哥哥,再也不可能抱着她入睡了。
这辈子,他们再也没可能了。
出了寺庙,顾南枝并没有回到祁砚川的住所,而是吩咐司机,把车开到虹湖区的那栋老旧的洋楼别墅里。
房子大,日常疏于维护,已经积攒了许许多多的灰尘与蜘蛛网。
顾南枝在庭院的那棵枣树下坐了一会,才打电话给祁砚川,告知他,今晚她想回自己家里睡。
祁砚川是在一场酒会上收到来电,等走到宴厅外的一处空草地,才摁下接听键。
他现在已经习惯每晚回到家里看到顾南枝的熟悉场景,突然听她说不回家,愣是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怎么这么突然?你家的那栋房子除了上个月简单收拾下,基本没怎么打理,你刚刚病好,最需要干净的环境修养。”
他说着说着,语气里藏有几分请求,带着点商量的语气,与她道:“要不这样,你今晚先回来这边睡,我明早派人过去打扫,你迟个四五天再回去,如何?”
倘若以前,顾南枝会说好,而后随同司机上车。
然而今天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恐惧、愧疚、抑压的情绪一同幻化成厌烦。
她累了。
她不想与祁砚川再待在同一屋檐下,至少……今晚不想。
见她不肯答应,祁砚川没辙,只好通知郁阿姨,从家里临时调派几个佣人过去帮她收拾房间。
顾南枝也不是那种‘没苦硬吃’的性格。
自己吐了一天,本来就又困又累,诺大的房子,一个人很难清理干净,既然祁砚川主动开了这个口,她也就默认下来,真诚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线。
起初,她只想待一个晚上,好梳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绪。
可住着住着,诸多回忆涌上心眸,她又不想走了。
她知道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一个自我认定的心灵港湾,那处地方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会有人帮她遮风挡雨,她躲在那个小小的壳里就安全了,就可以短暂逃离这个世界压给她的无形桎梏。
由于祁砚川要到外省出差一个星期,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时间,没心思分神去插手管她居住的地方。
他派了几个保姆与司机过去服侍她的起居生活,一来是为方便照顾她,二来也可以当作是自己的眼线,随时向他汇报她的状况。
当听到保姆说她日渐消瘦,啥也咽不下时,祁砚川在外省待了有四天,最终待不下,让秘书改签机票,临时飞了回来。
在去往她家的路上,祁砚川几度挣扎,不知该告知她真相,还是继续隐瞒下去?
可是肚子终会有显出来的一天,他狠不下心来,也瞒不了多久。
顾南枝收到他的电话时,本来就很意外。
这下见他站在自家门口,更是目瞪口呆,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横看竖看我也是你丈夫,你不请我进去坐坐?”他故意用玩笑的口吻对她调侃。
顾南枝还是呆呆的,乌溜溜的瞳仁闪烁着诧异的光芒:“你……你不是说要出差一个星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祁砚川耸耸肩,打趣道:“太想你了,没法等到一个星期后。”
说着,已经迈开一双大长腿,来个不请自进。
“需要换鞋吗?”他站在玄关口瞄了眼屋里,又回眸问顾南枝。
顾南枝还在介怀他那句‘太想你’,也不给他什么好脸色:“我这里又没有男性出入,怎么有鞋给你换?”
祁砚川听到她这句话,发自肺腑地笑,却只是无辜地问“那……怎么办?”
顾南枝轻飘飘瞥他一眼,略微嫌弃,似在说:“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还能怎么办?当然马上离开啊!”
室内环境清幽,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一条条洒在顾南枝身上。
她穿着成套宽松的休闲睡衣站在那里,长发及腰,素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脂粉作修饰,却一点都不邋遢,反而给人一种天然去雕琢的美感。
祁砚川不得不多看她几眼。
须臾挪开视线,似真亦假地说:“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小心我会爱上你。”
又是这种吊儿郎当的调戏话,这人讲话从来就没一句真。
自结婚以来,顾南枝偶尔会听到他这么讲,虽然听着听着也习惯了,还是忍不住眉头轻蹙,欲要警告他几句。
这时,一名保姆从杂物柜里找到一双一次性拖鞋,正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到玄关口,喘着气看向祁砚川道:“先生,太太住的这几天都没客人来访,也没准备什么备用拖鞋,请您先将就着穿这双。”
祁砚川点过头,单手接过。
顾南枝虽心里不愿,不过也没说什么。
几人很快进到屋子里,顾南枝开门见山问:“你突然来我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祁砚川没有看她,视线一直浏览在四周,似乎第一次来她家觉得很兴奋,自然也就答非所问:“你这里装修是旧了点,不过胜在整洁干净,还不错。”
顾南枝对于他的回答颇为不满:“你来这,单纯只是为了欣赏我家?”
“不然呢?”祁砚川挑起眉峰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别跟我耍太极,请直接一点。”顾南枝的不满二次升级,她拧着眉看他。
祁砚川依旧没个正经,在客厅略微端详一阵,见保姆捧着茶水过来,转身问顾南枝:“你房间在哪?我们进去说吧。”
而后化身为主人翁,有板有眼地吩咐保姆把茶水端进顾南枝房间。
顾南枝反应慢了半截,还在思考着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什么?进去说?孤男寡女进去房间能说个啥?
她的警惕之心骤起,顷刻拒绝:“在这里说,你是干了什么坏事,是不能让外人听的吗?”
说到‘坏事’两个字,她故意拔高声线,说着,视线轻轻飘到保姆身上,最后又回到他的眼眸处,似有挑衅。
祁砚川觉得她这个模样颇为生动可爱,敛眸笑了笑,表情里尽是藏不了的宠溺。
突然坏心思骤起,眯起双眼,盯着她高声道:“当然是夫妻之间说不完的情话,做不完的情事。”默了一默,视线转移至保姆身上,却用戏谑的口吻问顾南枝:“祁太太,你说咱俩干这种‘坏事’,能让外人听去吗?”
保姆怔怔站在那里,听完如遭雷劈,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还能听老板与老板娘这档情事?
慌忙颔首对祁砚川说:“先生,我……我这就将茶水端进太太房间。”
说完,已经一溜烟跑掉,远离这个是非中心。
顾南枝瞟了眼消失在楼梯口转角的保姆,又蹙起眉梢看向祁砚川,不满道:“很好玩吗?有必要吗?”
祁砚川耸耸肩,好心情地说:“本来没必要,不过现在觉得还行。”
他说完,薄抿的唇线微微翘起,自顾自走到楼梯口,神色已恢复严峻,转身对顾南枝道:“上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见顾南枝仍是不肯走,无奈叹出一口气,劝着道:“放心!真的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