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岳心中一惊,没料到对方警戒如此严密,反应如此迅速。
但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索性撕破脸皮,策马向前几步,厉声喝道:“我乃谢家军谢承岳!奉军令搜查叛匪花照雪及其余党!尔等速开镇门,否则以叛逆论处,格杀勿论!”
墙头一阵短暂的寂静。
随后,一个清亮却带着凛冽寒意的女声响起,压过了夜风:“谢大公子,好大的威风。我天宿镇遵朝廷防疫之令,自封自治,何来叛匪?你无端领军夜袭,是奉的哪道军令?谢老将军可知?”
话音未落,镇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一人一骑,不疾不徐地行了出来。
马上之人,一身利落的暗红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形,长发束成高马尾,随风微扬。
她未戴头盔,面容在火把映照下清晰无比——眉目英丽,眸光却如寒星,直直射向谢承岳。
正是花照雪。
她单骑出镇,在谢承岳阵前十丈处勒马停住,手中一杆长枪,枪尖斜指地面,自有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谢承岳见她果然现身,且如此从容,心中杀意更盛,也夹杂着一丝被轻视的恼怒。
“你就是花照雪吧!看着是有几分能耐!可你竟敢盘踞在此,蛊惑民众,对抗官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花照雪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谢大公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无非是觉得我和你弟弟一样碍了你的眼,
又或是单纯想用我的人头和你眼中这些‘疫民’的鲜血,去染红你的功劳簿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她长枪一振,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枪尖遥指谢承岳:“多说无益。谢承岳,我花照雪就在此处。可敢……与我一战?”
夜风卷着战旗猎猎作响,火光跳跃在她明澈而坚定的眼眸中。
单骑对数十锐卒,她毫无惧色,仿佛回到当年纵横山野的时光,只是手中枪,心中念,已截然不同。
她如今守护的,不再是山寨的存亡,而是身后镇子里,数千刚刚从死神手中挣脱、渴望活下去的性命。
谢承岳脸色铁青,被一个“女匪”当众邀战,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环视左右,见己方人数占优,己方又是精锐,顿时胆气一壮,狞笑道:“既然你找死,本将军就成全你!取你首级,以正军法!”
他猛地一挥手:“给我上!死活不论!”
然而,谢承岳身边的心腹刚欲动作,镇墙之上弓弦嗡鸣之声骤响,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
精准地钉在他们马蹄前不足三尺的地面上,入土半尺,箭尾剧颤,发出骇人的嗡嗡声。
这是一次严厉的警告。
与此同时,花照雪身后,镇门内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和甲胄摩擦声,显然更有伏兵。
花照雪端坐马上,纹丝不动,只看着谢承岳,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谢大公子,这是你我之间的事。让你的人退后。若想仗着人多一拥而上……”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我天宿镇虽弱,却也有玉石俱焚的胆量。你猜,是你先踏平这里,还是你先变成刺猬?”
谢承岳眼皮狂跳,他毫不怀疑这女人说到做到。
而且一旦混战,伤亡难以控制,消息必定走漏,父亲那里根本无法交代。
他死死盯着花照雪,又恨恨地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镇墙,终于咬牙,对身后亲信喝道:“退后百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上前!”
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谁才是谢家军真正的继承人,谁才是对的!
清场完毕。
夜色笼罩下的空地,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角斗场。
谢承岳缓缓抽出佩刀,刀光雪亮。
他自恃勇力,又穿戴精良甲胄,对付一个女子,即便她曾是匪首,也自觉胜券在握。
花照雪轻轻一踢马腹,战马小步上前。
她手中长枪平举,枪尖微微下垂,是一个标准的起手式,沉稳如山。
没有多余的废话,下一瞬,谢承岳暴喝一声,催动战马,如同下山的猛虎,挥刀直劈花照雪面门!
刀风凌厉,气势惊人!
花照雪眼神一凝,不闪不避,就在刀光及体的刹那,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一点在刀身侧面的力弱之处!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谢承岳只觉得一股巧劲从刀上传来,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然被带偏了方向,擦着花照雪的肩膀掠过。
而花照雪的马已然错身,枪杆顺势回扫,狠狠砸向他的后背!
谢承岳急忙俯身闪避,枪杆带着风声扫空。
两人战马交错而过,第一回合,竟是平分秋色,甚至谢承岳还略显狼狈。
谢承岳心头一震,收起轻视,调转马头,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这女人,好俊的枪法,好深的膂力!
花照雪亦拨马回头,气息平稳,目光如冰湖映月,清晰冷冽。
她握紧了手中的枪,仿佛握住了整个天宿镇的命运。这一战,她不能退,也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