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 xx. xx
我并不知晓玄子到底对于那番谈话有何感想,但能让他暂时闭嘴就行。
我重新将注意力转向希珀尔,轻声问道:“那么,希珀尔,告诉我,你的“必要”究竟是什么?”
“世界和平。”
这个答案来得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以至于我一时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在朦胧的星光下,希珀尔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仿佛方才脱口而出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词组。
我下意识地向她进行确认:“‘和’还是‘核’?”
希珀尔脸上那抹笑意愈发显得意味深长:“自然是这个词语最初、也最纯粹的意思。”
获得了这样一个确切的答案,我却莫名感到几分哭笑不得。
在人类社会待了十五年,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也被那样的互联网文化给腌入味了。
心头微微一动,我忽然回忆起:解开了山阴镇的“阴阳魔草”之谜后,我们曾与姜小蝶、埃克斯他们围坐一处,畅谈各自的梦想。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当时埃克斯给出的答案,同样是“世界和平”。
回想起那段欢声笑语的时光,我只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怀念之情。
我忍不住用与当时相同的话语打趣道:“希珀尔,你这么说,该不会想去竞选世界小姐吧?”
“要是你去参选的话,以人类的审美标准来看,说不定想蝉联几个世界第一都不成问题。”
话音未落,我却是摇了摇头,叹息着补充道:“不过你都不离开童话镇,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在星光水色的映照下,我似乎捕捉到希珀尔那永远温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惘然。
那样的神情转瞬即逝,恍若错觉幻影,却在我心头激起一阵异样的波澜。
“确实……”希珀尔轻声应道。
随即,她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淡淡道:“我做不到。”
那语气中隐含的深意让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不禁追问道:“为什么?”
面对我的追问,希珀尔只是静静注视着手中那只半成品一般的木碗。
良久,她才轻轻摇了摇头,以沉默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散落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那道纤细的身影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清冷,甚至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不知是因为希珀尔的缄默,还是这静谧的氛围本身,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感。
这也让我因回忆而略微舒展的心情,此刻又沉甸甸地坠回谷底。
那个曾与希珀尔怀抱着相同心愿的埃克斯,真的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许多矛盾的念头在我心头萦绕不去,越想越觉得这其中似乎还隐藏着更多我所不知道的真相,如同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突然,我像是揉面团一般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驱散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重新振作精神。
随即,我维持着捂脸的姿势,缓慢地转向希珀尔。
双手猛地张开,我故作轻快地向她发问:“像这样的话,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你是渡。”希珀尔的回答不假思索,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
与此同时,身后的玄子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嗤笑。
在这种微妙的尴尬氛围中,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到底有多么孩子气。
我懊恼地变回原形,放下手,双肩因为泄气而不自觉地微微下垂。
知道这两位都不是会主动开口询问的性格,我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如果真的要前往现实的话,我想还是不要用这张和查理一模一样的脸比较稳妥。”
稍作停顿,我又补充道:“毕竟,那个存在已经记住了我的样貌。”
“而且要是不小心让其他人——尤其是和查理相熟的人类撞见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
“还需要担心被人看见?”玄子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身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被这样直白地嘲讽,我顿时有些不服气,反驳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吗?”
“再说了,既然你觉得我身手差,要不要就在这里跟我比划比划?”
“如果你能够只凭借自己的力量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玄子的金瞳中闪过一丝讥诮。
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我不禁有些心虚地看了希珀尔一眼。
她此刻仍旧安静地坐着,面带微笑地旁听着我们的争执。
那副饶有兴趣的姿态,就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为了避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我急忙转移了话题:“希珀尔,像我刚刚那样改变外貌,之后再前往现实,会不会好一些?”
可希珀尔轻轻摇了摇头:“对方要认出你,并非只是依靠外貌如此粗浅的表象。”
这个答案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张了张口,却一时语塞。
最终,我不禁苦恼地追问:“如果无论如何都会被认出来的话,那我该怎么办?”
希珀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手上那个看似普通的梣木碗递了过来。
“或许,你可以试试这个。”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了那只木碗,目光在空空如也的碗身与漆黑如墨的弱水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又重新落在希珀尔那张始终带笑的面容上。
说实话,此刻的我完全就是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我甚至不知道希珀尔是要我当场舀一捧弱水喝下去,还是拿着它去现实摆摊乞讨。
虽然这两个选项听起来都荒谬至极,但说实话,对于希珀尔而言好像也没有多离谱。
见她没有主动解释的意向,我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希珀尔……你给我这个木碗,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准确而言,这是一张面具。”希珀尔脸上的微笑依旧温和,并没有因为我先前的错认而产生半分变化。
原来,这不是用来装东西的木碗吗?
“面具?”我疑惑地歪歪脑袋,将这玩意拿远了点,“那它有什么作用?”
“它的意义……并不在于我如何解释,而在于你如何去理解。”
听了希珀尔这形同虚设的解释,我拿着梣木面具的手指微微一僵,眼皮也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如果两边都跳的话,那岂不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