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摊旁灯光昏黄，烟雾缭绕。
方颜眨眨眼睛，表情极其纯洁。
她和苏让之间隔着一张又矮又窄的折叠小桌，苏让坐姿端正，笔直的长腿在桌旁略显局促，但他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模样，像是对这样的环境异常熟悉。
“这家店名气很大，离酒店也不远。”苏让说完，朝老板扬声报了几个菜名。
老板站在烟气腾腾的烧烤架后，一边翻烤手中的食材，一边响亮应了声：“还是多辣不加葱？”
方颜叼着肉串睁大眼。
看这样子还真是熟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口？”如果没记错，苏让以前点的食物都很清淡，她一度为此感到忧虑，两个人如果吃不到一起，怕是不能长久处下去。
“没碰过的东西多试几次，一旦喜欢就会变成习惯。”苏让抽出筷筒中的方便筷，“你以前常来这里？”
“念书的时候每个周末都会过来，”方颜怀念地看着没什么变化的老街，“不过已经两年没来了。”
苏让撕掉筷子外面的包装：“为什么？”
这是他头一回问起方颜两年来的情况，方颜冲他笑了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出去逛了一圈。”
“采用不辞而别的方式？”苏让挑眉。
他的目光映着夜色和街灯，市井暖意并未煨热他的双眸，他的眼瞳依旧黑得清冷。
方颜一听就知道，他这两日应当打听过自己这两年的行踪，对于苏让的疑问，她同样挑了挑眉：“错了，严格来说，我是向你道过别的。”
她被卷入山海界时来不及通知任何人，只有苏让——
在意外发生之前，她恰好给他发了那条分手信息，而苏让回了她三个字：知道了。
虽然是方颜提的分手，但收到回复的时候，要说没有半点伤心不可能，那毕竟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他们匆匆开始，草草结束，三个月的交往仿佛一个笑话。
更惨的是，她失恋才不到三分钟就被大妖拖进山海界，险些沦为群妖的口粮。
这样的遭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导致方颜对苏让的观感很复杂，见不到他的时候心情平静，一见到他就会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为这种心情下了一个定义：苏让ptSd。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方颜看向屏幕，是谢苒苒。
“方颜，”谢苒苒在电话里吸着鼻涕，“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方颜下意识看了眼苏让，果然，麻烦来了。
“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慢说。”方颜起身结账。
“我、我好像撞鬼了……”谢苒苒抽抽嗒嗒把撞鬼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颜结完账，走到路边，“听上去不算严重，你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晚上七八点，正是主城交通最繁忙的时候，一辆辆出租车急驰而过，见不到一辆空车。
“去哪儿？我开车送你。”苏让来到她身旁。
正事当前，方颜没有拒绝：“麻烦你了。”
为了安抚谢苒苒，两人的通话一直没有挂断，谢苒苒在电话那头擤了擤鼻涕，问：“你在和谁说话？”
方颜：“……苏让。”
另一边顿时没了声音。
三秒钟后，谢苒苒声泪俱下：“方颜你个没良心的，你最好的朋友在家里担惊受怕，你却在外面和前男友藕断丝连！呜呜……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谢苒苒的声音很大，方颜将手机拿离耳边，却见苏让盯着自己。
她手一顿，默默将听筒移回耳朵。
“我看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她轻声威胁，“我要挂电话了。”
“别！”谢苒苒惊叫，“你别挂！我闭嘴还不行吗？”
方颜无奈：“那你安心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她上了苏让开来的车，不出所料，这车正是今天她在酒店看到的那辆。
“这是你朋友的车？”为了不让路上的气氛过于沉闷，方颜主动开口。
“我的。”苏让道。
“c市牌照？”方颜好奇，苏让家在外地，怎么会有一辆c市的车。
苏让看着前面的道路，语气平静：“我在c市买了房子。”
方颜：“……哦。”
她歪头去看窗外，“c市的房价还不错，可以投资。”
“不是投资。”苏让回答，“是长住。”
方颜心里微微一震，忍不住转眼看他。
苏让容色浅淡，一双深黑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前方，俊冷的侧颜毫无神情变化。
方颜的手机屏幕跳出一个短信弹窗，发信人：谢苒苒。
【妈呀！我刚才听到了什么？苏让在c市买了房子？还长住？】
亏得谢苒苒号称怕鬼，这会儿发出来的短信不但没有一个错别字，连标点符号也没落下。
方颜深吸口气，正襟危坐，明知苏让看不见，还是用手掌象征性地挡了下屏幕。
她两手拇指如飞，迅速回了条消息：【他不缺钱。】
据说苏让家境优渥，他自己又有本事，当年就参与了好几个项目，收益颇丰，别说在c市买套房，就算买层楼，也未必不能拿下。
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好吃惊的？
【他疯了吗？】谢苒苒回得更快，【他的根基人脉都不在这儿，跑c市来做什么？看风景？钓鱼？还是泡妹子？】
方颜侧了侧身，换了个能完全挡住屏幕的姿势，【你屋里的鬼怎么还没把你吃掉？】
【别转移话题，】谢苒苒回复，【我怎么觉得他是想泡你呢？】
对于好友的口不择言，方颜早就习以为常。
【谢苒苒，】她在手机上重重打出这三个字，非常遗憾输入法自带的表情包不够丰富，起不到威慑的作用，【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别嘛，】谢苒苒示弱，【人家一个人好怕的，你俩再说说话，让我听着声音壮胆。】
方颜动动嘴唇，无声地骂了个脏字。
“能放歌吗？”她问苏让，“苒苒想听。”
苏让没有问为什么，打开音乐，一首舒缓的老歌随之响起，回荡在安静的车里。
【苏让居然听情歌。】谢苒苒的短信又挤了进来，【你还说他不想泡妹子？】
方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很想摇摇她脑子里的水，【现在有几首歌不是情歌？】
【不一样，】谢苒苒回信反驳，【苏让这种人就该过得像清教徒那样，就算要听也是听唱诗班的圣乐。】
方颜被她的形容逗笑：“他可不信教。”
“谁？”苏让忽然出声。
方颜怔了怔，才发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竟然把话说了出来。
“没什么，”她转开话题，“我在和苒苒聊天。”
“她知道你是玄术师？”苏让问。
方颜直觉他的口气有些微妙，但没多想，随口应了声。
苏让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