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宁，你终于醒了！”
张恒宁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秦小卿激动又心疼的泪眼。
“这是哪儿？”
“县人民医院，你已经睡了快四天了。”
“头好疼，手也好痛。”张恒宁轻轻地动了一下，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你头上缝了十多针，手臂的骨头被打断了，医生说了，得静养三个月。”秦小卿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张恒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死就好。”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团长……”
“团长没事！”黄海涛欣喜地跑到床边，冲张恒宁说道，“醒啦！太好啦。我得赶紧打电话告诉童连长，他在这儿陪了你三天三夜，就没闭几次眼，要不是连队工作多，必须得走，他还得待在这儿陪着你。他要是知道你醒了，肯定很高兴。”
“别着急，快告诉我，后来怎么样了？”
“你晕倒的一瞬间，团长一脚就踹飞了那个军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团长出手，真是厉害啊，那中校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童连长也一把揪住了那个老兵……不，旅长。团长抱起你，我们几个人紧靠在一起。印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上前。那旅长都成我们的人肉盾牌了，还特么气焰极其嚣张，说我们这是越线挑衅，冲击军营，打伤军官，还真特么会倒打一耙！”
张恒宁听到这儿，一下子无名火起，气血上涌，头一阵眩晕，赶紧闭上眼睛。
黄海涛见状，连忙说道：“排长，别着急，听我说完。那旅长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提前安排了几个士兵从那中校故意倒地的时候开始，就拿着摄像机多角度地拍摄。这特么能吓倒我们？简直不把我这个战地兼职记者放在眼里！他们拍的那是人工剪辑拼凑的科幻片，我这拍的才是如实反映过程的纪录片！从跨线那一刻开始，我的摄像机就没停过，哈哈哈。”
张恒宁恍然大悟，笑着问道：“摄像机？我怎么没见你拿出来？你小子太鬼了。”
黄海涛笑道：“摄像机在出发前经过了特殊处理，就放在我的挎包里，哈哈。我哪有这等头脑，完全是贯彻作战会议的指示精神啊。当我把摄像机拿出来的时候，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印军旅长，后一秒就焉了。童连长看好的撤退路线都没用上，他们就恭恭敬敬地目送我们回去了。到了边界线上，我们才把那印军旅长放了回去，你是没看到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哈哈哈，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第二天，印军就撤退了。他们这次真是下了盘大棋，怕是看了鸿门宴的故事吧，连旅长都出动了。听团长说，背后的主谋，就是那个旅长，还好你找到了他的照片，及时指认了他，童连长才能擒贼先擒王，要不然，我们可都出不去了。如果真让他们的奸计得逞，我们不仅会损兵折将，还会立刻陷入被动。有惊无险啊，没费一枪一弹，对了，只废了你一头一手，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哈哈。”
张恒宁忍不住笑了起来，立刻又疼得龇牙咧嘴：“你特么有没有一颗怜悯之心！我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一听闻胜利的消息，病房里悲伤的气氛被一扫而空，连秦小卿都跟着笑了起来。
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张恒宁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医生说，脑袋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问题不是太大，但手上的伤势较重，恐怕难以复原。
三个多月后，张恒宁已经完全康复，只不过受伤的手臂抬不起来，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右手不行了，我还有左手呢，说不定过几年，还能左右开弓，不用太担心。”张恒宁安慰心疼得哭起来的秦小卿。
五个月后，张恒宁参加了团里专为那次行动召开的表彰大会，再次荣立三等功。
团长亲自为他别上了三等功的奖章。
他想给团长敬个礼，用力试了几次，依然抬不起来自己的右手。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静静地看着张恒宁咬紧牙关，不断抽动着右肩，不愿轻易打扰他默默的努力。
每个人的心，都跟着在抽动，很痛。
童小虎的眼睛湿润了，他第一个站了起来，带头鼓起了掌。
顷刻间，掌声雷动，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满含热泪地看着台上的英雄。
团长看到张恒宁不停抖动的右肩、丝毫不动的右手，心里一阵难过，眼里噙满了泪水。
他用双手用力按住张恒宁的肩膀，哽咽着小声说道：“我都没给你敬礼，你还给我敬什么礼？来，握握手吧。”
团长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张恒宁的左手。
张恒宁眼中的泪水滴落下来。
但他没有哭出声。
经历了这么多，他的心已坚如磐石。
此刻的眼泪，并非用来洗刷耻辱，而是用来感动温暖。
秦小卿在张恒宁出院后，就迅速和他结了婚。
团里为包括张恒宁和秦小卿在内的6对新婚夫妇举行了盛大的集体婚礼，场面热烈，大家在得到双方父母和亲朋好友的祝福外，还额外得到了全团官兵的祝福。
团里的官兵都来自边境，也就是广义上的天涯海角，这让婚礼更增添了坚贞爱情的浪漫意义。
得到了更多人的祝福，应该会比平常人更加幸福吧。
看着怀里笑颜如花、满脸幸福的秦小卿，张恒宁开心地笑了。
当兵，实现了他最初的夙愿，还顺带给了他曾经从不敢奢望的荣耀。
他用半个手臂紧紧抱住秦小卿，拥抱虽然有所残缺，但爱却是最完美的。
婚后度了半个月的蜜月，在大雪封山前的10月底，张恒宁回到了二连，受到了英雄般的热烈欢迎。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张恒宁敲开了童小虎房间的门。
“新婚旅行很快乐吧。”童小虎笑着给张恒宁倒了一杯水，发了一根烟，帮他点上。
“童排，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张恒宁抽完烟，轻轻地说道。
“巧了，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先说。”童小虎搬了张凳子，坐在张恒宁的对面。
“我……我……”张恒宁低下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纸，递给童小虎。
童小虎狐疑地接过来，慢慢地展开。
这张纸皱皱巴巴的，折痕深沉，看得出来被人无数次地折好又翻开。
当童小虎最后打开那张纸的时候，他首先看见了那个标题：《转业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