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雅奇午歇醒来，顺嫔和芳贵人已在外头等着了。
“芳贵人来就罢了，顺嫔怎么来了？”
她这儿不轻易见嫔妃，除了皇后，就是几个妃位偶尔来，要不然谁都来，乌泱泱的难受。
顺嫔更是没单独来过，她对顺嫔也不熟。
喜荷道：“等了许久了，说来给您请安，奴才只好让她先等着。”
平时她都是不见的，既然和芳贵人一块儿来了，茉雅奇叫她进来。
芳贵人见到皇帝不多，静贵人得宠多些，但芳贵人没对她懈怠过，一如从前谨慎顺从。
这份耐心和恒心叫她另眼相待。
芳贵人照常捧过宫女送进来的茶，双手递给茉雅奇。
茉雅奇叫她坐。
芳贵人在顺嫔侧后的绣墩上面坐下了。
茉雅奇歪着身子看着一本诗集，话对着顺嫔说的，“你怎么来了？”
顺嫔见芳贵人伺候太后得心应手，态度也自然亲近，她自个仿佛个无关紧要的人，一直没说得上话。
此刻太后问起，顺嫔连忙低垂了头，“打搅太后安歇，是嫔妾之过，只是嫔妾近来读了些佛经，深有心得，想起太后关照后宫嫔妃之时，心怀感恩，特意抄了一份给太后过目，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祝太后凤体康健。”
关照？
茉雅奇对这个说法感到新奇，她何曾关照过皇后以外的嫔妃？
要说关照，也是皇后关照嫔妃们多些。
茉雅奇没计较对方话里的刻意，“既是你的心意，哀家得空就看看。”
她让人把东西接了过来，放到一边，态度依旧淡漠。
顺嫔浅笑道：“怀恪进宫时常提起太后，说您宽仁慈和，只恐没能常伴太后身边，令太后笑口常开，若能在您身边尽孝，才是作为小辈应尽的心意。嫔妾这个做额娘的也感怀良多，正因为您从前对怀恪的照拂，怀恪才能如此心善。”
作为最早进雍正潜邸的人，顺嫔育有皇帝的长女和硕怀恪公主，怀恪还得到过皇后的教养。
哪怕顺嫔如今在后宫并不显眼，也无妃位，也有一定地位。
茉雅奇道：“有心就足够了，皇子公主们能够平安，就是哀家最大的宽慰。”
顺嫔露出一丝伤感，“若弘昀还在，亦能常常向太后尽孝，嫔妾也能感激太后曾经对嫔妾的恩德。”
茉雅奇瞬间沉默。
过去那么久了，顺嫔又提起早早没了的弘昀。
她没说话。
顺嫔自顾自表示歉意，仿佛无心之过，“嫔妾失言了。”
雍正那些出生了的孩子都好好长大了，唯独弘昀早早夭折，是雍正心里唯一的遗憾，这也是顺嫔比其他人苦命的地方。
顺嫔惦记早夭的孩子无可厚非，但目的为何不得而知，看着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
茉雅奇道：“弘昀若知，定不希望你如此伤感。”
顺嫔强颜欢笑，“太后说的是，太后肯惦记弘昀，就是他的幸运，嫔妾亦欣然。”
茉雅奇看着她脸上的真诚和心酸，“皇帝也会记得。”
顺嫔微微颔首，“是啊，皇上最惦记几个孩子，只怨弘昀没这个福分还了皇上和太后的恩情，所以嫔妾总想代他承担几分责任，向太后尽一尽心意，也是因为当初太后给了嫔妾机会，嫔妾方有资格伺候皇上这一场。”
芳贵人在一旁道：“顺嫔娘娘心意可嘉，令人甚是感动。”
茉雅奇淡淡一笑，“你有这心思是好，但多为自个想想，有些事不必太过介怀，人生长着呢，自个宽心些，以后才舒坦。哀家没什么可让你记着的恩情，你们自个用了心，这么多年走过来，是你们的功劳，往后还宽心些，多想想以后，比什么都好。”
她可以理解顺嫔忘不了夭折的弘昀，但前有为弘昀的夭折做出糊涂事，她不希望对方再犯糊涂，害了别人，害了她自己。
在她看来，时时刻刻提醒别人弘昀的存在，本身就是顺嫔执念未散。
也或许只是为了博她同情。
但总归来说提起都是再次撕开结了痂的伤口，没任何益处，没什么必要。
顺嫔感激道：“多谢太后开解，嫔妾会记着您的教导，嫔妾常常无所事事，唯有前来给太后请安方能得些清净，也是因为太后的眷顾。”
对方突然对她这么多的感激，茉雅奇有点不适应。
看来确实有心思啊，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失了宠的人来她这儿讲情谊，拉关系，还能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皇帝，为了以后。
她很想说这心思白搭，她不会为任何嫔妃向皇帝说好话，拉近她们与皇帝的关系。
随即一想何必戳破呢？随她吧，看清楚了自然会放弃。
顺嫔确实隔三差五地来，但也怕茉雅奇反感，故而会过一阵子不来。
皇后得了闲来陪茉雅奇说话，提起顺嫔，“顺嫔近来颇为有心，没扰了皇额娘的清净吧？”
茉雅奇一手撑着下巴，看了看外头入了冬的景色，道：“再有心还能让我心烦？你不介意就行，我是听说她与祺妃往来甚密，她的目的倒是显而易见。”
茉雅奇自然知道后宫一些人的关系，这二人的关系没瞒着别人。
皇后低眉，道：“儿臣知道祺妃不甘心，顺嫔也有心思，宫里就这么大，能算计多少？宫里新人多了起来，包括祺妃都不安心。好在皇上心里都有数。倘若后宫再有了皇子，倒是要烦了。”
有新生的皇子公主本是好事，但眼下后宫还算可控，有了更多的孩子代表一些原本安分的人都不安分了。
看着皇后微微有些叹息，忧愁的面容，茉雅奇失笑，“没想到你会为这个发愁，作为皇后，该料到了才是。”
正常情况下皇后都会显得大度，不会在意皇子公主的出生，但皇后这般表现，却有了些人气，不像平常那个一直循规蹈矩没有自我的皇后了。
皇后讪笑，“知道是一回事，心里总还是希望不那么多事，皇上盼着更多的皇子公主，但也说皇子不宜太多，失了安稳。儿臣明白子嗣的重要，但也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