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这一次，休息的时间有点长。
商夏趁着空隙，又卜了一卦。
而后她看着卦象道。
“仙庭已成黑暗之地，不过魔族很奇怪，看起来，被虚化的，还不多。”
宁亦便问道。
“在你们妖族皇朝的时候，虚怪侵入的，多嘛？”
“怎么说呢，虚怪分两种，一种没有意识，样子也千奇百怪，这种多，数不清，实力也参差不齐，另外一种就是这种拟人化的，每一个都有准圣之上的战力，我记得当年虚潮的时候，有好几百个。”
宁亦微微点头。
“那看来，是虚怪们转换侵入战术了，很可能，他们准备用魔族来压制我们仙界的其余种族。”
商夏便愣了下，半晌后才道。
“有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虚怪没有神魂，据说被他们侵占的世界，最后都只能剩下虚怪，还有荒芜。”
宁亦便也皱眉，摇头不想了。
虚怪没有神魂，与世间所有物种都不同，妥妥的虚空异种。
他们侵入这个世界，不过为了摧毁这里罢了。
如果之前那么多次的虚怪入侵，都是同一批虚怪在指挥，那么这一次，更换战术，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墨溪，是什么时候被虚怪给替换的……
商夏有点担心。
“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虚怪对气运很敏感，你又知道那墨溪乃是虚王，他若是知道你行踪，必不会放过你。”
宁亦苦笑道。
“方才我为了催动太清法相，着实是耗费不少气力，现在是施展不了遁术。”
他这话，没假。
可能是混沌图里，越强力的仙神封印之力就越大，为了调动太清法相挥动拂尘那一击，宁亦不但要调动气运，还要凝聚神魂的力量，对抗混沌图的封印力量。
这混沌图，乃是旧世界所有仙神所造，力度何其之大！
宁亦为了打开一条通道，几乎是瞬间精气抽到了底部。
这便从云中城到此处，施展了几个遁术，便再也不济了。
好在这通道，一时半会也不会关闭了，日后再调取那太清力量，会省力许多。
而宁亦也记得了这个教训，三清法相，毕竟比哪吒的三头六臂法相强横太多了，要调动他们的力量，付出的也要可观多了。
而商夏，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但看了他眉宇之间的倦色，才发觉他说的是真的。
当下无奈地扶着他的左臂，而后御风飞行起来。
他们日夜不停，为了躲过仙庭，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又飞了将近十多天，才到了北部一处连绵的山脉之下。
宁亦仰头看着巍峨的山脉，感叹道。
“不想你们妖族，竟把皇宫设在这茫茫大山里。”
此时宁亦恢复得差不多了，商夏掐算着方位，看着日头云雾，在前面带路，如是回道。
“我们妖族更亲近天地，不像你们人类，就喜欢堆砌那些华而不实的城池，再说，秋月宫，其实也只算个行宫罢了。”
“哦，那你们原来的皇宫呢？”
“自然是毁于战火了，确切说，是被你们人族一个圣君，打到了地底去了。”
“……”
商夏在前面不断掐算，不时还变换走向，这样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
宁亦不由得问道。
“这进那秋月山，是必须按照这个步骤进么？也忒麻烦了些。”
“这是上古奇门术，虽麻烦，但安全，不然那么多年过去了，那秋月山下的地宫，为何没被人找着呢。”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后。
商夏神色严肃起来。
“宁亦，一定要跟着我步子走，一步错不得，若是你迷失在这古阵法中，那可是谁都救不了你了。”
宁亦自然不会作妖，当下点点头。
其实就算之前的来回转向，他都记着呢。
而下一刻，他紧紧跟随着商夏，不过十多息，眼前就变幻了风景！
雪山不见，出现的一座独峰！
山高万仞，山脚一大片枯黄的草地，而山腰却葱绿翠然，山顶，却是雪盖冰封。
商夏又带着宁亦，飞到了近山顶的地方，在一处平坦的灰岩铺就的地面，停了下来。
宁亦左右打量，见几排破旧的石像分立两侧，背阴处，青苔丛生。
石像尽头，有一座残破拱门。
拱门甚是雄伟，几有二十丈之高。
上边雕刻的各种圣兽图案，因为时光侵蚀，已经模糊不可辨识了。
商夏走到那拱门前，看了许久，而后微微一叹，双手挥舞，掐动了冗长的法诀。
‘轰隆——’
拱门之下，有两块黑色奇石从土地下，微微隆起。
而后一片紫色光幕从石头上激发，瞬间填满了整个拱门。
隐隐还有极其好听的，虫鸟鸣唱万兽低吟的音乐传出。
“跟我走。”
商夏说着，便一脚踏进了光幕中。
宁亦连忙跟着进去，却发现又变幻了光景。
天幕之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青绿草原。
而在两人前方不远，是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木！
宁亦打量着那形状，忽而道。
“这树，倒有些眼熟。”
商夏回头看了一眼，道。
“你应是在其他小世界里看过，不奇怪的，当年你们人族未崛起之时，很多都是投靠我们妖族的，他们那些人，好像被称作‘巫族’？他们学了我们很多术法。”
宁亦顿时讶然。
想了起来。
这古树，跟纹青族的‘圣城’极其相似！
而纹青族，擅长的术法，也叫做‘巫术’！
而以往一个没有想明白的事，今天终于得到了答案。
那便是，为何纹青族第一代圣女，飞升之后，一直没有得到仙庭的重用。
原来是因为他们修习的巫术的原因。
也有纹青族投靠过妖族，而后被流放到小世界。
之后再怎么样，却也被仙庭所忌惮吧……
商夏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
“这里，便是我们的行宫了，这古木，是我们妖族祖先培育的世界树，据说有很神奇的能力，可惜我们这些后代，早已经不知道如何应用了……”
“这里也是第一层，我们需要的，对抗虚怪的东西，则在第二层。”
宁亦仰头看着古树，发现里边有跟多树洞，有的周边还有些陶罐之类的东西，明显很久之前，是妖族族人居所。
“那第二层，该如何去？”
商夏道。
“需要一个钥匙。”
“什么钥匙？”
商夏又开始掐动法诀，接着‘隆隆’地声音，在古木东边响起。
一座赤褐色石山，突兀地出现在他们十多里之外。
整座山体，都发出微微的毫光。
商夏指着那山道。
“那山，是我们妖族的试炼之山，别看外表不起眼，上边至少叠加了上万个阵法，只需激发妖气，到达一定程度，便能进入第二层。”
宁亦眨眼看她。
“那你去啊。”
商夏却弯眉一笑。
“不若你去试试，有好处也说不定？”
宁亦便有些惊疑地看着她。
“你不会来坑我的吧？”
“不会，我都带着族人投奔你了，为了以后能对抗虚怪，自然是希望你越强越好的。”
看着商夏定定的眼神，宁亦半信半疑地，飞到那石山边，而后把手掌，放了上去。
‘轰’！
石山猛然发出赤色的光芒，而后无数电流，猛然腾起，而后把宁亦的神魂，带到了一个巨大的，虚幻的世界中！
‘杀呀——’
耳边是不尽的砍杀声！
还有金铁砍击皮革的声音！
但这一次，身边全部是妖族！
类人的，类兽的！
飞的，爬行的！
甚至还有带鳞片的！
万妖聚集！
宁亦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一把烂铁刀，脸色铁青。
好像被那个女人给玩了！
这环境这般真实，场景这般大，绝不止是一个什么试炼之地。
耳边忽而传来巨吼。
一个虎妖，戴着钢爪，对他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杀虚怪！”
虚怪？
宁亦抬头，便看见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那远处妖族与异型种交战的地方，天下，地上，全部是残肢在挥舞！
而在左右边，更远处，是有类人的高等妖族，在对抗那些类人的虚怪！
这是一片广大的，几乎感应不到边际的战场，惨叫声，喊杀声，震动八荒！
自己，这是变成了一个小妖怪了吧？
看着自己干瘦手臂上灰色的毛发，宁亦一时间有些呆怔。
这幻象，太真实了……
那虎妖，几个跃起，往一团幽暗的虚怪扑去，他杀了一两个虚怪后，却被一个从地底忽然冒出的触手型虚怪，刺破了后心。
宁亦在不远处，看到他全身颤抖了几下，而后踉跄倒地。
幻象而已。
宁亦闻着血腥味，不明白为何弄得这般逼真？
一个牛妖，挥舞着一只狼牙棒，又从他身边，怪叫着冲了上去。
那牛妖，已经修炼到下半身全部是人类的模样了，左手还能不时掐动几个术法，冲杀格外刚猛。
只是虚怪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很快，就有三四个虚怪，用强横的肢体，直接架死了他的狼牙棒。
宁亦便看到，他背后的土地，有一点破裂，而后一条黑影，闪电般朝那牛妖后心袭去！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闪身，把那破土而出的触手，一刀斩断！
等到他背靠那牛妖，牛妖也终于借到力，挥动狼牙棒，一把把虚怪们砸出几丈之外。
“谢了，兄弟！”
他回头咧着个大嘴一笑，露出上板牙，而后又冲上前去。
兄弟，吗？
宁亦淡淡一笑，体内气运流转，朝着右前方，狠狠斩出一道刀气！
‘轰’！
几个小虚怪，被彻底斩成了碎片。
‘喔喔——喔——’
几个目睹了这一幕的妖物们，发出了兴奋的吼声。
他们看向宁亦的目光，也带着尊崇。
纵使他们，在那虚怪的攻伐之下，已然很是吃力。
宁亦再次闪身，朝着一个类人虚怪，狠狠杀去！
两天之后。
石山上的电流，全部消失。
宁亦瘫倒在地的身躯，手指忽而动了动。
耳边便传来商夏的御姐音。
“宁亦，感觉如何？”
宁亦睁开眼睛，里边的杀意，爆裂如火。
许久之后，杀意退下，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在现实中的秋月山里了。
他爬起来，斜靠着石山，问道。
“这幻象，是当年妖族抵抗虚怪的影像吗？”
“嗯，”商夏正站在他身边，蹲下身子，让目光与他平齐，“两天时间，你应该把虚怪都杀完了吧？也见到了妖皇了吧？”
宁亦回想幻境里，那个在战后，爽朗大笑的妖皇，点点头。
“他是个不错的皇，一直在前线，打到了最后。”
商夏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几息之后，摇摇头，驱散了内心的一缕情绪，道。
“现在，你应该获得了妖族的认可了，可以下第二层了。”
宁亦一愣。
转而注意体内，似乎有一股另类的气运在运行。
相比之前的气运，这股气运，似乎更加不羁。
而这股新的气运，宁亦冥冥中感觉到，能给他的术法，带来很大的增幅。
而商夏又貌似不经意，说道。
“人族气运也不错，但若是能集齐其它种族的气运，以后未必不能窥破天道运行规则……”
宁亦‘忽’地一下，站起身来。
“方才那个幻境，让我变成了妖族么？”
商夏‘噗嗤’一笑。
“怎么可能，种族天生，天道不允许改变，只不过，在那幻境中，从你救下那牛妖的一刻起，就获得了我们妖族那些逝去英魂们的认可罢了。”
“若是不理解，你可想象成，你已经背负了我们妖族的因果，成为了我们妖族的一份子，但你还是人类。”
宁亦对背负妖族因果这一事，倒是没有多大触动。
自己就在这仙界，以后也必然是要为了抗击虚怪，最大限度地联合其它种族的。
他只是看向商夏，感激地抱拳，行了一礼。
他现在明白过来，商夏让他触摸石山，绝不简单地是让自己跟着下第二层。
多半是把妖族将来的气运，也一起赠与了自己。
那般真实的幻境，还能赐予妖族气运的，绝不会只是简单的一个下二层的钥匙。
而随着商夏又开始掐动法诀，那古木，忽而落下千百叶片，在和风之下，吹成了一个圆形小龙卷的模样。
那上边，闪耀着细微紫色电流。
商夏便朝着宁亦点点头，当先飞入了那龙卷里。
宁亦右脚轻点，往那龙卷飞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身后的石山，已然沉入草地之下，再不见任何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