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其沿着村道缓缓往前走。夜色浓厚，疏星寥寥。微风起，迎面打来的都是腐臭的味道。村里的狗子时不时叫几声，引得其它狗子纷纷跟叫。
照着田莉芳所说的路，岁其出院门后左转，沿村道一直走到了十字路口。路口果然有一棵大树，大树旁边还有一座神殿。神殿不大，外观却修得很精致。
不过，看起来修建了有些年头了，至少该有将近三十年了。
岁其走过去，伸手推开神殿的木门，迎面一股浓烈的香火气。
神殿里面供奉的是正义神卡凯瓦。手握正义之剑的卡凯瓦，站在神座之上，看起来霸气十足。
神座下面是一排烛台，只有两个烛台上面还有蜡烛。不过，也快燃尽了。
神座前面是三个大香盘，香盘里面装得满满的香灰。香盘旁边是一把一把捆起来的，未点的清香跟蜡烛。
神座前供桌上，鸡鸭鱼肉，果盘糕点，打板糖，高粱酒，应有尽有。
这一切都表明了这里的香火有多旺盛，也说明了正义神卡凯瓦在泸象村人心中的地位。
岁其重新点了两根蜡烛，放在烛台上。又点了三根清香，敬在香盘中。
随后，便走了出来，顺手把木门关了。
十字路口左拐，走了没多远，果然看见了药铺。药铺的门紧关着，写着药字的三角旗在风中飘摇。
就在药铺斜对面不远处，岁其又看到一座神殿。岁其很好奇，这个村子怎么会修建这么多神殿呢？就连圣门城，也总共才几座神殿而已。
圣门城周边的村子里，都没有神殿。要敬神，都是选择去圣门城里的各个神殿。
好奇之下，岁其先去了神殿。他想知道这座神殿里，供奉的是哪尊天神。
走到神殿门口，推开木门，往神座上一看，竟然还是正义神卡凯瓦。同样是手举正义之剑，只不过姿势跟上一座神殿里的有所不同。
这座神殿里也是摆满了香烛，供品，一看就知道，平时香火鼎盛。
能看得出泸象村对正义神卡凯瓦是真的信奉，短短一段路，就有两座卡凯瓦的神殿。
岁其也是，点了两根蜡烛放在烛台上，又敬了三根点燃的清香。之后，便走出来，拉上了木门。
走到对面，岁其敲了敲药铺的门。不到一分钟，木门就拉开了一条缝。
“你先站远一点，站到路对面。”门缝里传出一老者的声音。
上门求药的，大多都是被感染的。老医师估计是怕自己被感染，所以才让岁其站在马路对面。
这种特殊时候，岁其可以理解。因为一个感染了，可能会导致一家人感染。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家人着想。
岁其没做什么辩解，径直走到了马路对面。
看岁其站远了，门才被打来。一白发老者出现在门口，留着整齐的山羊胡，穿着一身青衣挂袍。
“年轻人，你要什么药？”老医师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抖。
“我是圣门城来的医师，我想看看您的药铺里有没有什么可用的药材。”岁其还是假装自己是医师，不为别的，只为了方便行事。
“我这里的药材都没用的。”老医师摇摇头，叹气说道：“治个头疼脑热的还行，对这怪病，没有任何用的。我们全家都已经染上了，我老伴昨天晚上也离世了。所有的药，所有能想到的方子我都试过了，没有任何作用的。”
岁其这才明白，老医师坚持让他站到路对面才开门，不是为了保护他自己，是为了保护岁其。他知道自己已经染上了，怕传染给岁其。
果然是医者仁心，岁其由衷地敬佩起来。
“我能进药铺看看吗？”其实岁其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药，他只是想找些当年牯珞珞治疗鼠疫时用到的药，或者跟这瘟疫症状对应的药。
其实，岁其也并不是真正的医师，他所有的药方治法，都是从《怪医牯珞珞》中学来的。
《怪医牯珞珞》一书中出现过的，岁其学明白的，便能治。没出现过的，或者岁其没学明白的，便没法治。
《怪医牯珞珞》中，关于治疗瘟疫的，只有当年牯珞珞在陌上国，医治过由于鼠患引起的瘟病。而岁其能参考的，也只有那个了。
老医师很大方地把钥匙放在门口：“我把药铺的钥匙给你。你需要什么药材，随时过来拿取便是了。”
“您就跟家人待在屋子里，我找出治疗之法，会给您送药过来的。”岁其真的很想找出治疗之法。
老医师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这是瘟病，治不了的，没救的。我劝你啊，也早点回去吧，别把自己也搭上了。”
“我不会回去的，您放心。”岁其非常坚定地说道：“我会尽一切可能。”
老医师抬头看着岁其，太过年轻：“如果这村子里的人都死了，你只一把火把这整个村子全烧了。免得这瘟病又传到其它村子里去，祸害更多的人。”
说完，老医师转身回到药铺，从药铺后门进了内院。
岁其走到门口，拿起老医师留下的钥匙。走进药铺，打开药柜，大多抽屉里都已经空了。只有不多几个有药材的抽屉，也都是些很常见的，像白蒿，柴胡，三七，金银花这些。
岁其真的是把所有装药材的抽屉都翻遍了，总算找到两味可能有用的药材。
从药铺出来，岁其先把两种药拿回田莉芳的院子，用大锅熬煮后，分给已经染上的人喝。
“村子里怎么会有两个正义神卡凯瓦的神殿呢？”在熬药的时候，岁其问田莉芳。
“村子里不是两个，是三个，南边的山头上还有一个。”田莉芳一边往锅里添柴火，一边回答道。
岁其感到惊讶不已：“一个村子四个正义神卡凯瓦的神殿？”
“对，泸象村除了东边山头有一座雷神的神殿外，其余的都是正义神的神殿。”田莉芳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很平常地回答道。
“为什么？”岁其觉得很不能理解。一个村子里神殿多，村民十分信赖天神，这可以理解。但四座神殿，只供奉一个神，就真的很罕见了。
“村子里一直有这样一个传言，一代一代传下来，很多年了。”田莉芳一边添柴一边说：“传言说，正义之神卡凯瓦遭劫数时，曾落难于骡马镇。骡马镇的很多村子，很多人都曾帮助过他。临走时，正义神承诺过，一定会庇护骡马镇。”
“这么多年里，骡马镇也一直顺顺当当的。而正义神对大家祈愿的显应，也远远多于其它诸神。所以，大家对正义神尤为信奉。”锅中熬的药水已经烧开了，田莉芳起身，把锅盖挪开一点缝：“只是这次，无论怎么祈祷，正义神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按你刚才说的意思，是不是整个骡马镇的村子，都是跟泸象村一样。供奉的都是正义神卡凯瓦？”岁其问道。
田莉芳点点头：“在骡马镇，基本上每个村子都有四五个正义神的神殿。当然，也会供奉其它神殿。有的是送子神殿，有的是命运神殿，泸象村供的是雷神。”
“如果村子里有人想求子，就去隔壁村的送子神殿。如果有人想求雨，就会来我们村的雷神殿。”田莉芳又从院子里抱了些干柴进来：“除了正义神外，每个村子供奉的神都不一样。要按整个骡马镇算起来，常供的神我们基本上都供奉着的。我夫君每个月都会拿着香火供品，去各个村子里，敬俸各个天神。我们也算是哪个神都没有冷落。”
听着这些话，岁其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知不知道骡马镇其它村子，有没有人得这种瘟病？”岁其一边帮田莉芳把长柴掰断，一边问。
“其它的村子我们不知道，但离泸象村最近的芦新村也有。他们村子是最先出现的。”
田莉芳的话，也证实了岁其的担心。他最担心的，是不止泸象村跟芦新村，而是整个骡马镇都有可能出现瘟病了。
岁其还有个没有理由，但感觉很强烈的怀疑，这一切是否跟供奉正义神卡凯瓦有关。
药熬好了，田莉芳找来许多小碗，还有一个大木盘。木盘是每年春司跟祖司时，端供品用的。
田莉芳盛了六碗，刚好放满一盘。岁其便端去房里，每人一小碗。
“我儿子现在怎么样？”田莉芳很想在儿子身边去，陪着他，照顾他，可岁其不许。
“他状态还行，就是有些咳嗽。”岁其照实说道。
两个院子的人都喝完后，岁其让田莉芳找来一个盆，把剩下的药都盛到盆里，端到药铺老板家里。
老医师打开门后，看到端着药的岁其，显得很惊讶。
“你把药放门口就行了。”老医师站着离岁其有一米多远，还是觉得不安全，让岁其放下药，再往后退几步。
等岁其站远后，老医师端起药，只是闻了闻，就知道岁其放了哪两味药。
虽然老医师觉得岁其的药可能没什么用，但还是说着感谢的话，把药端了进去。
“我还没找到别的药，不管管不管用，您暂时先喝了这药。”岁其怕老医师觉得没用，回去后倒掉了：“明天我会去圣门城，找来更好的药。”
老医师笑着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倒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