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聊着聊着就聊到器乐鄙视链上。
器乐圈生态很奇怪，我学吉他的时候就经常被隔壁钢琴班的小朋友鄙视，仿佛我拿得是玩具，只有他们学的才是正统。而背着吉他的我，也觉得自己比起学二胡的那些渣渣，逼格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惜我天赋不错，但是懒货一枚，始终还是没有坚持学下来。
后来大一些，大学器乐比赛上被一个拉二胡的完虐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用鄙视别人用的乐器，甭管什么乐器，奏的好，就是好乐器。到了菡萏园，秦师傅将我的音乐见解和造诣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我才想明白为什么周杰伦的歌咋不咋地就是好听，是因为他能将各种声音哪怕是一个屁和谐地混放在一起，产生乐音。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谓之人何如？人之嗈嗈1，以何德为尊？”“世明”忽然开口。
我楞了一下，向他粲然而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合天性而修道，遵道法者，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生气而端方，万人仰止，乃真君子也。”2
他眸色沉了沉，合上扇子，啜饮一口茶。
裴言则饶有兴味地问：“彼君子即中和，以何谓天命？”
“万物皆乎法，星鸟既于道。彼人者，生于混沌，性起而啼号，此谓天性；继而走，喜则欢，怒则忿，哀则号，乐则笑，此谓率真；后见世于朝，历经世情冷暖，眼过善恶贤愚，此谓修道；然善而不愚，贤而不恶，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乃天命君子所为也。好察迩言，观乎天地，谨絜矩之道，缉熙敬止，方可百揆时叙，四门穆穆，烈风雷雨弗迷。”3
说完有点后悔了，这一套君王之道，哪能在这青溪河上胡乱说。人来这里都是找乐子的，我小嘴叭叭地跟皇帝家后园子的老师傅一样一套一套的，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我赶忙喝了一杯酒，想要打个哈哈，换个话题。
“看来你除了会吟诗赋歌，倒也看了些书。我倒是小看了你了。”“世明”悠悠开口道。
“公子谬赞，小女不过略读些罢了，今日竟不自量力卖弄口舌，惹公子不快，请公子责罚。”我忙告罪。
“哦？责罚？那我得好好想想。”他又打开扇子，哗哗地扇了起来。
“那我再为公子舞上一曲可好？”“世明”无可无不可，裴言起了请手势，我便着绢儿领伴舞进来。腻腻歪歪地舞了一曲。我这舞《燕儿娇》排得是最久最拿手的，但我背上都舞出了汗，“世明”依旧那副玉面金石脸，摇晃着的折扇格外惹人烦。
这没招了，前世都是他逗我乐的。好不容易再见面，我自然是格外在意他，无奈他竟然和我毫不来电。
舞罢，我调息片刻，回到软榻边。
“上近前来。”“世明”清冽的嗓音响起。
我一愣，遂起身，向他的位置走去，在他面前低首跪坐下来。他拿扇头挑起我的下巴，眼眸紧咬着我的。我不知怎地，双颊忍不住飞红。大学时，他第一次吻我，就是用笔勾起我的下巴来的。他剑眉星目的模样，和大学时候一模一样，皮肤甚至还更嫩一些，右眉中那颗痣纤毫不差，乌黑油亮的头发高高束起，发鬓线如斧砍刀切一般一个完美的Z字，我到今天才发现，他额头的美人尖略略向右侧歪一点点。他宽袍广袖的古装打扮，比平头的样子要帅上七八分。从他绞着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想要臣服我，我心头颤颤，手甚至都有些微微地发抖，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小王子驯服的那只狐狸，那种失控的感觉，前世今生前所未有，哪怕是和前世的世明在一起时也没有过。我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明明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却有了将要走上不同人生的预感。他毫不动容，嘴角漾起一抹征服后的快意，用指腹轻轻揩去这滴泪，对我说了一句：“我要卖下你，你可愿跟我？”
竹间居门口的灯笼被夜晚的微风吹得轻轻晃动。我亦步亦趋向着它走去。两边竹林中蝉鸣虫嘶声声入耳，那灯笼在的方向，不知为何，竟然给了我一丝家的温暖。我加快了脚步，向它走去。
进了院子，崔妈妈擦着手从灶房出来，几个干着活的丫头看我到了，放下手中的活，抢着来绢儿手里接灯笼。崔妈妈也上近前来，刚准备开口说话，看我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只字未说，接了绢儿的手，把我带进了澡间。
水早已放好，温度合宜，她卸了我的衣服，看了一眼亵裤，扶我进了澡桶。放开我的发髻，为我把头上的辫子细细地解开打散。我呆呆地坐在澡桶里，思绪飘到我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地方神游。
我用尽浑身力气调动残存在我大脑中的前世记忆，我怕我不使劲回想，可能真的慢慢就会忘记。
刚认识宋世明的时候，他内向且寡言冷漠。而我性格外向，话贼多，是一个无论和什么人在一起都怕冷场的人。自从他进入我的人生，我才发现他是一个在我面前话比我还多的人，在他身边，我终于可以不做那个事事周到，帮朋助友，持家扶娘的知心大姐姐，无敌女汉子。
自从高中时我爸妈离婚后，我在家里俨然扮演了老妈子的角色。离婚以前我妈只对我进行物理攻击，我爸离开后，她对我进行了时间不算短的物理心灵双重攻击。好在我是个心大的，忍着忍着就慢慢觉得自己是真的强大，一应水电煤气打扫家务全部包圆，顺带做我妈的出气筒、顺气包。除了做饭实在是没天赋，点了两次厨房后才算是放弃教我做饭。那之后小区的苦情母女故事就是一个单亲妈妈如何辛苦在家为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一天三顿饭围着锅台转。全小区认识的人见了我都会来一句，你妈不容易，你要对她好点。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对她更好。主要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一个男人能给的温暖。面对一个四十多岁了内心还是住着一个小公举的女人，我甚至真的跑去相亲角给她认真找过老伴。但后来我逐渐发现，她是要一个完全能接得住她的作的人一个毫无理由包容她的人，她自称是soulmate，这种人渺渺宇宙根本不存在。我很无语，继续日复一日，接受她每天的抱怨和负能量。直到考上大学，选了离家很远的学校，才算是松快了一些。在学校，室友间那些破事在我这里统统没有，各种妖魔鬼怪在我手里统统变成小可爱，四年模范寝室年年有我328。渐渐地，人送外号女超人，简称阿超。
只有世明会唤我阿然，后来叫我小宝贝大宝宝小贝贝，各种恶心人的称呼怎么腻歪怎么来。而我总是听不腻，就喜欢在他身上打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