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犹豫上京遭琮听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顾瑾琼的意料。
对于姐姐来说，这里有自己的外祖母，还有说亲的陈家。
怎么都是不能割舍。
不像自己带着前世的惶恐，一直在刀尖上忐忑地行走。
正替顾瑾琼卸下簪花的秋环见状，轻声道：“姐儿是在想方才夫人说得那话吗？”
顾瑾琼坐在铜镜前，挽成发髻的青丝被放了下来，瀑布似的铺在她的身后，乌黑得发亮，却衬得那双漆黑的瞳仁，有些凄恻憔悴。
顾瑾琼低下头，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我不晓得，我舍不得外祖母，但是长房的大太太一向不喜欢我，那个陆琮虽说近来没再生事，但谁晓得日后？还有逵表哥.……”
秋环听罢笑了，“奴婢以为姐儿在愁苦什么，原是愁苦一些不相干的事。”
秋环拿着梳篦一边替顾瑾琼梳发，一边道：“无论长房，还是外戚，不都是外人？有潘老太太在，谁敢欺负狠了姐儿？再说，长房的袁老太太不也很向着姐儿？姐儿害怕什么呢？”
她能说自己害怕前世的事？
但她不能说。
说了，秋环只怕会觉得奇谈，觉得她遭了魔障。
顾瑾琼一时没了说话的心情，打发秋环退下，自个儿上床了。
岂料翌日，这消息却像是插了翅膀，满天的飞，就是在祠堂跪着的陆琮也晓得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郭氏的房里，问：“母亲，顾伯父要带四妹妹去京城？”
郭氏正喝着茶，听到这么一通问，当即吓得呛出声，连嗽几声，才不好气地看向她这个儿，“去不去，关你什么事？你这般着急忙慌的！还有点长房长孙的样子没！”
陆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匆忙作礼，又问：“母亲，您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郭氏乜他一眼，拿着锦帕缓缓擦了嘴角，半晌后，才回道：“是真的。”
陆琮怫然色变，还没来得及开口，郭氏就飞快地道：“这事不管真不真，顾瑾琼她去不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也别想着再做些蠢事出来！你且记住了，上一次的罚你还没受完呢！”
陆琮却没听进去，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然后顿住，站在郭氏面前道：“不行，我得去找四妹妹！”
“你给我站住！”
郭氏拍案而起，疾言厉色地看着说完便要走的陆琮，“你还想找那个顾瑾琼？你是疯了？还是真被她蒙蔽了双眼，一点礼仪都不懂了？”
她看着陆琮紧皱的剑眉，满目的忧急，稍缓了声气，“这事是人家自己的事，你凭何干涉？少不得要惹人烦。再说了，她走了也好，趁早断了你那些心思，也好安安心心和文家定亲。”
“母亲！”
陆琮瞠目看着她，“为什么？我都说了我中意的人是四妹妹，为什么你非要给我和文家的女儿说亲？”
“为什么？”
郭氏冷眼看他，“因为你是陆家长房的长孙，你身上有着你祖母，你父亲，还有整个陆家寄予的厚望，所以你的妻子必须是能够帮衬你的，毕竟你日后是要入阁拜相，位列小九卿！像是顾瑾琼那样的家世，从前我看不上，如今他父亲仕途稍微有点起色，她整个人却飘到了天上，对我甩脸色，说狠话，这样品性不端的人，我是绝计不会让她进我们陆家长房的门的！”
陆琮一时怔住，“四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郭氏冷笑，“是你看过的人多，还是我？我能看不出来顾瑾琼是什么德行？她举止轻浮，不止和你勾搭不清，和那个李逵也是不清不楚，这样的女子娶进门只会给祖上蒙羞！”
陆琮气得满脸通红，“母亲您不能这样说四妹妹，四妹妹很好！更何况，母亲您要作何解释祖母喜欢四妹妹？难不成母亲看过的人比祖母还多？”
“放肆！”
郭氏拍得桌上茶盏叮铃作响，“有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你读书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学的礼数吗？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可见那个顾瑾琼真是妖女！竟把你迷成这样！我先前还犹豫，但我今日看到你这样子，我也决定了！”
郭氏顿了顿，深深吐了一口气，“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同顾瑾琼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陆琮站在原地，双唇翕动了数次，最后却神情怅然地看着她。
郭氏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儿有这样的神情。
就是先前被祖母训斥，被父亲鞭笞，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可见自己说得太狠了。
叫他听得伤心了。
毕竟少年情窦初开是实属平常的事，要他一时间放下也很难。
更何况她这个儿本来就是至情至善。
郭氏想着，缓了声气，“我晓得你难过，但你也要明白，这世上都一套规矩，便是你父亲，你祖母都得遵循，更何况你？”
陆琮不甘心，他张着红眼看向郭氏，“那母亲怎么说五舅？为什么他可以活得这般洒脱？为什么他能考了进士不入仕.……”
郭氏听得心惊胆战，连忙捂住了陆琮的嘴，“你胡说什么！你又懂什么？你和你五舅能比吗？你五舅可以不进学堂，拿着笔进考场连中两榜进士，也可以放笔不拿一分陆家的钱，下海经商，闯出如今的名堂，你能如此吗？你要是可以这般，那我也不管你的亲事！”
陆琮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拽开郭氏的手，一字一顿地道：“便这么说定了，要是我能像五舅那样，我的亲事便我自己做主，母亲你就不能管！”
郭氏听到这话，只想晕倒。
他这个儿，怎么就说不听！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明明是想叫他死了这条心！
他真以为所有人都能像陆昱那般，做什么成什么？
郭氏扶着嗡嗡作响的额头，“我不管，但你觉得你成事要多久？五年？十年？你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不怕时间蹉跎，顾瑾琼呢？她一娇滴滴的姑娘，能成？只怕你还没成，旁人早就虎视眈眈，捷足先登了。”
郭氏这话本是想劝退陆琮，没想陆琮却听出了其它意思，也不管膝盖的疼痛，他忙道：“我这就去找顾伯父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