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借鬼杀人
范尽离开后，楚生走到床榻边，坐下守着洪玥。
他把让范尽用一只茶杯压着的便笺又重新拿过来仔细看了好久。
最初的紧张压下去，直到现在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下，仔细想了一番谁会是这给他连夜传报洪玥安危的射箭人。
想了很久。
没结果。
能直接一箭射进书房，距离范围绝对不会超出整座宣王府。
而若是这般，有那能力公然闯进他王府的人，如果在排除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武功应当是不简单的。
那会是谁？
楚生侧首看着洪玥，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了，此番正睡得香透。
洪玥睡得死，楚生也看她看得专心。
乃至陈蒹葭、金娘、徐芊芊和雨娘不顾门外小厮劝阻直接进屋来时，整个人就跟被使了定身术般一动也不动。
徐芊芊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捏成了拳头。
“怀玉，”陈蒹葭捻着佛珠出声喊了一声楚生，“看什么呢这么专一？”
楚生抬起了头，“陈姨？”然后一偏首，看见了正给他行礼的徐芊芊，“你也来了？”
“怀玉，”陈蒹葭的表情看着有些不悦，口吻虽清清淡淡地但却带着几丝挪榆：“你这地儿是藏了什么宝贝，什么时候连芊芊也不能过来了？”
楚生张了张口，没说话。
徐芊芊偷眼看了一下楚生，瞧见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时整颗心也咯嗒跳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悔把陈蒹葭找来。
“哦，是她啊，”陈蒹葭看了看洪玥，不动声色走到桌边，“怀玉，你可还记得你下月中旬要娶的是地上站着的这个，还是床上躺着的那个？”
徐芊芊小步走到陈蒹葭身边给她倒了杯茶：“夫人息怒。”
陈蒹葭安抚地拍了拍徐芊芊递茶的手，大有一种“我是你最坚实后盾”的感觉。
“我记得。”楚生抬眼看了看徐芊芊头上那根白玉发簪。
徐芊芊忙投递给他一个浅浅笑容。
陈蒹葭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巴扬了扬洪玥问楚生：“怎么还把她带回王府了？”
这就无可奉告了。
楚生选择了沉默。
陈蒹葭眉头微蹙，不急不缓地问，“怀玉怎么不说话了？”
“陈姨您累了吧，”楚生笑了一下：“挺晚了——金娘，把老夫人带回去休息吧。”
很明显的逐客令。
纵使心地不舒畅，可毕竟因为出生已经让人暗地里骂了那么多年“下三滥”，陈蒹葭早在嫁进王府之前便已经练就了喜怒不行于色的能力。
闻言也只是简单叹了口气，让金娘扶着自己起身，“既然怀玉这般不高兴我在这碍事，那我们便回去吧——芊芊，你要跟着一块走吗？”
徐芊芊犹豫了半瞬，含笑点下了头。
临走时，徐芊芊在洪玥和楚生两人脸上各看了一眼。
·
回到红玉阁后，徐芊芊一直都是各种心神不宁。
没人再比她更能理解方始踏进楚生房间时，他盯着洪玥看的那份眼神中的味道。
怜惜，疼爱……亦或是痴迷。
虽然不能单一地琢磨明白，可当时看到时，她还是产生了一种空前的失落感和失措感。
徐芊芊略有些出神地对着妆奁抽下来白玉发簪，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楚生自己都可以说宣王爱她宠她，可她徐芊芊不能自欺欺人。
来王府差不多快三年了，她却时常能感觉，楚生喜欢的一直只是她头上别着的这根发簪。
可说来说去，她也是因为这根白玉发簪，才能拥有本该属于洪玥的幸福。
想想挺讽刺，也觉得自己够悲哀的。
即便是用假孕来把洪玥彻底赶走了，那又怎样……
哎。
徐芊芊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生可真是悲凉。
从耍小心思把洪玥簪子占为己有的那天起，自己算是一辈子也没法走出她的庇荫了……
雨娘神色慌张推门进来时，徐芊芊已经感时伤秋地抹上眼泪了。
“怎么了姑娘？”雨娘明显一愣。
徐芊芊摇了摇头，即便雨娘跟在自己身边已经好多年，那些产产绕绕的愁绪便是说给她听，也未必能得到一份宽慰。
说出来却得不到一丁点宽慰的话，也是多余。
“我没事，”徐芊芊拭了拭眼泪，稳了会儿心绪，问她，“鲜少看见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雨娘猛然记起正事，面色顿时煞白一片：“姑娘，香见那丫头让范尽给捉去了王爷书房。”
“什么！”徐芊芊起得很急，妆奁上的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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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送达及时，徐芊芊和雨娘赶过来得很匆忙，几乎是范尽刚把人交到楚生手上还没能问点什么，她二人就已经赶过来了。
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见一身烂泥的香见跪在楚生腿边。
看见徐芊芊时，小丫头的满眼惊恐和不知所措俨然已经无处安放。
徐芊芊知道楚生眼神向来精准，怕他察觉到什么，不敢与这香见有过多对视，径直走到了楚生身旁。
“怎么过来了？”楚生大概没想到徐芊芊这么晚了还过来，明显愣了一下。
徐芊芊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风吹雨带娇柔样，“犯头疼病呢，睡不着，溜达过来找王爷聊聊。”
说着转身大大方方看着香见，不解地指着她问楚生，“王爷，这妹妹是谁啊？”
楚生盯着徐芊芊看了片刻，忽地抬手给她擦了一下手心里的热汗。
徐芊芊后背瞬间僵硬住。
旁边雨娘想擦擦汗水，没敢动。
“跑过来的？”楚生忽地问。
徐芊芊张了张嘴唇，没敢随意接话。
好在楚生也没继续问下去，看了一眼同样大汗淋漓的雨娘，拍了拍旁边示意徐芊芊坐下。
徐芊芊矜持笑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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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二人在场，香见不敢太直接，几乎是楚生问什么，然后再看着能不能留下点什么。
可楚生问得问题很细很多，便是她在这个问题里刻意隐瞒，在另外一个问题里也绝对会被迫不得已地如实招出。
香见没进过几天学堂，知道的词语、认识的字也就那么几个，现下她可是知道什么叫做“进退维谷”了。
不说，楚生这边不好对付；说，回头徐芊芊那边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完本王的问题，”楚生看着跪在面前连头也不敢抬的香见，“要敢再继续闪烁其词，本王叫人砍了你的脑袋扔出去喂狗。”
楚生这招很直白的恐吓，明显比徐芊芊带给的未知恐惧威慑力还要强悍很多。
香见吓得一个激灵：“奴婢不敢，所说绝对句句属实。”
听得脸色苍白的徐芊芊抬眼，与身旁雨娘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生略略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谁指使的你……”
余音未落，身旁徐芊芊忽地打翻了手中端着的茶水。
“烫到手没有？”楚生连忙抓过她的手要查看。
徐芊芊做贼心虚，不敢太多表露：“没事，方才手滑了一下，王爷您问您的，不用管我。”
楚生看了看她，重新回过身，盘问继续。
先前磕磕绊绊也会说一点的香见这下怎么样也不开口了，惊恐地不停打量着楚生旁边。
徐芊芊早已经捏上一把汗，如果让楚生顺着香见眼神转头看她、或者是这丫头直接一口招出，她就真的完了……
要命的是，楚生的视线竟真的明显有了转过来的趋势。
徐芊芊惊恐地掐住了裙摆。
就在这时，旁边雨娘忽然惊声喊了一句：“徐姑娘你刚在低语什么，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徐芊芊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
“啊——”徐芊芊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撕心裂吼，双手紧紧抱住身子不停尖叫着往楚生怀里钻，抬手哆哆嗦嗦指着紧闭而起的书房门，惊恐着低吼：“有鬼，王爷，门口那有鬼！啊——”
“怎么了，”楚生一把揽过徐芊芊，“芊芊你怎么了……”
“鬼，是红衣鬼啊王爷，”徐芊芊前所未有的失态，在楚生怀里翻来覆去撕扯：“就在书房门口，王爷您杀了她啊王爷——”
楚生不知道好端端的徐芊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虽然什么也没看见，可还是在抱紧她的同时朝门口击出了一掌灵力。
“还没杀死，她躲开了……”徐芊芊拼命往楚生怀里钻，“她过来了，王爷那红衣鬼过来了，您快上去杀死她！”
香见让她叫得浑身鸡皮疙瘩，硬起头皮往房门口看，什么也没有。
不过阳人看不见阴鬼才正常，香见咬着牙，这要是像她一样大喊大叫，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徐芊芊叫得太厉害，楚生开始有些慌乱，只能暂时放开她，捡起倚在书案旁的长剑走了上去。
徐芊芊仍旧是鬼喊鬼叫。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绕到香见身后的雨娘，便是借着徐芊芊没个消停的尖叫和胡乱指挥着楚生“打鬼”的喧闹，猛地拔下香见头上唯一一根发簪，狠狠刺透了她的心口。
发簪入心口时，香见甚至还沉浸在徐芊芊看到的“鬼”带来的恐惧里。
倒下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