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三楼。
临窗的包厢里。
两个年轻男人在说话。
“按照您的吩咐，将一应矛头都指向了岐王，宸淮王那边，应该未曾有所察觉。”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轻声说道。
他的旁边一袭月牙白锦衣的年轻男子矗立在窗前，漫不经心的望着外面，淡淡的恩了一声。
包厢里有片刻的安静。
少许。
“可有查出是何人坏了本王的计划？”
男人的声音很清透，透着几许的柔情，然而黑衣男人却丝毫不觉耳目一新，反而后背漫上入骨的寒意。
头压的更低了。
“属下无能，请王爷再给些时间。”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白衣男子轻声笑出来，“慢慢查便是，只是本王素来耐心有限，你可莫要让本王等到猴年马月啊！”
黑衣男子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只差举手发誓保证道：“属下不日必给王爷一个满意结果！”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屏住呼吸等待上首人的回应。
可他等了许久也不曾等到。
细细的感受了下周遭的气氛，并没有让人胆颤的压迫，偷偷的松了口气，忍不住抬头去看。
还未窥探到分毫，便听那把清透的嗓音道：“她是谁？”
黑衣男人疑惑的去到窗前，顺着身侧人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西江月的门口停着一辆灰棚顶马车，周遭未见多余随从，只看这行头，应该无甚出彩之处。
马车前停留着一男一女，男子高大俊挺，一身的书卷气息，他旁边的女子纤弱玲珑，戴着面纱，倒是看不见其真容。
只是远远看到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狭长眼眸，便不难猜出，面纱下纵然不是绝色，也定然丑不到哪里去。
“咦？这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顾家的大少爷顾沉修吗？”
顾沉修并不难认，一眼便认出其身份。
“顾沉修……”白衣男子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窗棂，“他身侧的女子，可知是何人？”
“这……”
黑衣男人想了想，“据属下所知，顾沉修并未说亲，身边也不曾有过交好异性，且为人颇为死板，难以亲近，而这位，看举止二人较为亲密……”
“应当是其堂妹，前信阳侯的遗珠，顾家大小姐，顾未音！”
……
相较于有银子没权进不去，有权没银子进不起的回香茗，西江月则更要接地气，受众广泛一些。
二楼靠回廊位置。
小二送来了茶点，顾沉修执壶为顾未音倒了一杯香茗，“尝尝看，如何？”
顾未音取下面纱，依言端起抿了口，茶香瞬息弥漫开来。
“好茶！如大哥所言，回香茗的茶，的确是不如西江月的。”
顾沉修闻言眉间一舒，又为她添了些，淡淡评价道：“回香茗只占了个噱头，内里却是徒有其表，西江月则是实打实，收费也较为合理。”
故而，比起回香茗，他更喜欢西江月。
当然，不只是回香茗的门槛高，高姿态，也不只是那里的茶不如西江月，最重要的还是那日的不愉快，还有，在顾沉修看来，什么样的人，就会去什么样的地方。
所以，对于回香茗，他是当真全无好感。
望着长兄面上浮现出的不快，顾未音一眼便知其在想什么，有心让他忘掉，便挑起了话头，“大哥，这里只有唱曲吗？”
西江月设有一处台子，此时台上正在唱曲儿，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顾沉修扫了眼台上，“还有说书，弹曲的。”
顾未音托着腮目光不离台子，显得兴致盎然，她突然扫到了一处，“那是什么？”
顾未音指着台子一侧挂着的两幅字联。
行云流水的字体，与台上的热闹显得不搭。
“一竹一兰一石，有结有香有骨。”顾未音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好对子！”
顾沉修解释道：“西江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来此的宾客，皆可作一副对子，若所作胜过前人，便会被悬挂于台上供茶客瞻仰，直到后来人做出佳对，方才取而代之。”
“若是做不出呢？”顾未音好奇。
“便会一直挂在那，直到有人做出为止。”
顾沉修唇角微扬，“现下这副对子便已悬挂半月有余，至今尚未有人作出佳对取而代之。”
也正是因为此，西江月的这则规矩便也成了文人墨客的暗中较量。
“哦？还有这等稀奇事？不知大哥可曾尝试过？”
顾沉修摇头，他对这等出风头的事向来无凑趣之念。
顾未音一双眼睛明亮非常，跃跃欲试道：“大哥可愿今日一试，让妹妹开开眼？”
“这……”
“试试，试试。”
在顾未音兴致颇高的怂恿下，素来不爱出风头的顾沉修拗不过她，只得点头应下。
坐在那稍作沉吟片刻，遂让小二取来笔墨。
很快，文房四宝送了过来。
小风和碧池将桌面整理出，铺好纸张。
同在二楼的茶客并未错过这边的动静，纷纷凑趣的围过来。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顾沉修蹙眉挡在顾未音的前面，遮去一众人的窥视，压低声音道：“把面纱戴上。”
待顾未音将面纱戴好，顾沉修方才退开，在众人的围观下，提笔书写。
“隐影相去，独一人；故人重聚，说几句。”
随着顾沉修的每一笔，围观人随之念出。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
“好对子！”
叫好声在二楼回荡，隐隐盖住了台上的吟唱。
顾沉修侧首看向顾未音。
恰在这时，她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
兄妹俩相视而笑，彼此间心照不宣。
不出所料，顾沉修的这幅对子更胜一筹，当场，西江月的人便将台上悬挂了半个多月的对联取下，换上了顾沉修的这副。
谁知顾未音还未欣赏够自家长兄的佳作，刚才登梯换对联的人，又爬高将刚刚挂上去的对联取了下来，重新换上了一副。
上联：托钵而来，不为钟鸣鼓响。
下联：结斋便去，也知盐尽碳无。
跟着，小二过来：“公子，做出此对的茶客命小的来传句话，若公子再能做出佳作，他便认了公子的状元郎，反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