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止的长女只比越子倾小三岁，大多时候，封止与越子倾相处，就跟与自家闺女玩闹时差不多。
可这个只比闺女长三岁的小丫头，自初遇起，在大部分时间，就是让封止又敬又畏的存在。
而眼前这一天，他明明盼了十几年，在越子倾身边等这句话也等了七年，可真等到了，没了最初的兴奋激动，封止反而有点伤感，忍不住就想多交待几句。
“师祖，能接触到你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以后你独自行事时，切记要格外当心。”
越子倾笑笑，“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封止狐狸眼划过一抹惊讶之色，却佯装没事，跟着笑道，“怎么能是说我呢？师祖如今说话，越发让人听不懂了。”
越子倾直直盯着封止，“七年前你不是识破了我身份，才故意接近我的吗？”
惊讶重新布满封止的狐狸眼，而后他舒然一笑…这些年，折磨着他的一些东西，在越子倾说开的这一刻，随之消弭。
他们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彼此求的不过是结果而已，这点，小丫头看的要比他通透，所以她一直看破却未点破。
亏他自诩智计无双，机关算尽，却屡屡在小丫头面前吃瘪，封止决心扳回一局。
“师祖既想好要入局，想来别的方面也都有所打算吧！”
越子倾笑着摇头，“要选谁与卫风一起，是你该头疼的事。”
卫风虽通谋略，但性格太过刚直，心计欠佳，并不善审时度势，所以前两次领兵皆惨败收场，的确需要人从旁提点。
这方面，封止多年来不时回武平书院时，一直有留意合适人选…也算找回了一点面子……
封止欣然道，“幸不辱命。”
越子倾收笑，表情严肃了起来，“另外还有两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商量，今日商量的事有点多啊！
这小丫头不是一贯随心所欲的吗…封止警惕得往旁边挪了两步。
“师祖，但说无妨。”
对封止的防备动作，越子倾撇嘴嫌弃，继而问道，“你觉得襄武王如何？”
“帅才。”封止狐狸眼忽亮，瞪大了两分，有些不敢相信，“师祖要与此人联手？”
越子倾点了下头。
这小丫头行事真的太过出人意料…尽管已经猜出，但看到越子倾点头肯定，封止还是一脸愕然。
“他可是自西北崛起，在北境又待了那么长时间，今年还援了东北，就算真如外界所传不是北阳王一系，可立场依旧很难预判啊？”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找个人。”
“找谁？”
“青舞姑娘。”
越子倾打落封止抬手指向自己的食指，强调道，“真正的青舞姑娘。”
看着越子倾一副此女是制衡襄武王白彻关键的表情，封止脑中已构思出秦楼舞姬与痴心王爷的话本。
“这个我只能尽力，你也知道，当初……”
越子倾哼声冷笑，打断道，“阿大，你能不能别装了，你是那种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的人吗？”
封止脸上毫无被戳穿的尴尬，“师祖怎么发现的啊！”
“我逃出襄武王府那日。”
大意了…那日，封止带着一行人潜伏在襄武王府东院墙外，以防越子倾需要策应。
他们伪装的可谓毫无痕迹，的确不是一般兵士可以做到的。
之前越子倾要的，是沙场搏杀的兵士，这种人要的是指哪打哪，越是简单，就越是好利用。
他们不需要独立的意识，只要听话就好。
但封止所求，不仅于此，所以这些年，他其实还培养了一批暗探。
“师祖果然心细如发，没有什么能瞒过你的眼睛。”封止对着越子倾一顿夸。
越子倾刚开始还憋笑，可憋了一会，还是发出了哈笑声，一脸“你也太好糊弄”的表情。
封止被笑得汗毛直立，“你诈我？”
越子倾上下扫了眼封止，还在咧嘴笑着，“诈你怎么了，没打你就不错了。”
又被忽悠了，这小丫头，虚虚实实，总是不经意间就套走了信息…封止拍头捂额，被越子倾闹得头疼，只想尽快结束与越子倾的会面。
“师祖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这个青舞姑娘，所以另一件事是什么？”
越子倾颔首，“第二件事就是，你培养的这批密探，送往诸国都城如何？”
封止那狡黠的狐狸眼，透着些许不解，“这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惠王？”
越子倾笑了起来，“我就不能为了我自己吗？”
“你既不贪图富贵，又不执着于权利，还那么会做假死脱身的局，之所以还留在这诡谲多变的宫城，不就是舍不下他二人吗？”
“这你都知道？”越子倾反问道。
封止前所未有的自信，“你身上最让人看不懂的两个点，一个就是有远超你年纪的筹谋和心境，另一个就是你太过看重与二人的父女、兄妹之情。”
越子倾笑笑，没有回答，将话题绕了回来。
“除了陈地需要密探尽快探查盈清弟弟的下落外，其余的密探，你看着安排就好。”
话毕，越子倾露出了得体的微笑，是送人的意思。
封止心领神会，亦不再多问，躬身抱拳施了一礼，打算离开。
不过刚打算直起身来走时，他还是想再多一句嘴，于是收住了脚步。
“卞容仇答应了你的要求，却提了别的条件，我想着差不多，便答应了。”
“差不多的话，他想要的还是与明几山有关，不过看他那样，明显连自己目前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想等等，看看再说？”
封止点了点头，“你俩彼此倒是了解的很，他虽未明言，不过大体意思差不多。想你这人情欠久了会不自在，所以我只多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去考虑。”
越子倾翻了个白眼，细节她并不关心，“你走吧！”
封止大有看热闹的意味，耸着肩转身走了。
万景亭上，便只余下了越子倾一人。
眼泪簌簌的流下来，湿了睫毛，在如脂玉面上肆意流淌。
却没有声音，整个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亭下和远处的人看着，只会看到这亭上挺立的倩影，在眺望欣赏美景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