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蒙沉默了很久，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你们总是这样……”
“我们不可以失去您。”程度还看着那面墙壁。在老人把话题转移开之前，他都不打算把脑袋转回来，“您是程家的灵魂，您在，程家才是那个程家。”
“我的存在没那么重要，就算离了我，程家照样可以存在下去。”对话正在往一贯的方向偏移，程蒙知道，一旦彻底陷入这种节奏，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离了您的程家，不是我们想要的程家。”程蒙努力的想要把话题带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然而从根本上生出来的分歧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扭曲的。
“不要强求求不来的东西……”程度生硬的态度把程蒙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都堵了回来，干瘪的嘴唇抖了抖，能说出口的只剩下空洞的劝告。
“那不是求不来的东西。”程度打断了他的话。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程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冢所得到的那一克药散，那一克让那个老家伙多活了两年的药散。
“我……”老人有些词穷，而后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并不执着于活着，可要是能多活点儿时间我也不会拒绝……我只是希望你们能量力而行，只是希望我多活的那段时间不是用你们哪个人的命换来的……”
“我承认我这次冒险了。”程度吐了口气，把脑袋转了回来，只是依旧没有看向程蒙，而是低着头，一幅认错的模样，“让程序和我置身危险的境地，是我的错。”
“当时的情况太紧迫，所以我才会选择冒险。请您放宽心，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冒险了……”程蒙看着垂着脑袋一幅虚心认错的模样的程度，隐隐觉得自己的掌心有些发痒，很像给那颗黑乎乎的脑袋来上一巴掌。
“我没老糊涂的话，那一次去纳木错之后，你也是这么保证的吧？”
“呃……您老记性真好。”程度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连忙转移开话题，“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儿吧……听程权的意思，是要处理这一次的首尾？”
程度的态度先软化了下来，摆出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很显然，就算程蒙现在擦话题重新转回去，这家伙也不会接茬儿。程蒙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叹了今天第不知道多少口气，“罢了，指望你听我的话，我还不如抓紧时间物色新的继承人……”
“嘿嘿嘿……”程度只傻笑着偷眼看他，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
“把分散出去的人手都召集回来，守住我们的基本盘，同时积极准备进入下一个秘地。”程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整肃了一下精神，开始吩咐起善后事宜。
程度脸色也严肃了下来，挺直背脊听他的吩咐。虽然程蒙提到的这两件事情他已经吩咐人做下去了。但他知道，程蒙绝对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
这次毕竟是打开了水中棺，还从水中棺里拿回了东西。程家现在的处境和当年得到那一克药粉的意冢何其相似？
如果不是处境不妙，程蒙绝对不会出面说要善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程家的具体事务了，上一次还是他们一行人陷在纳木错的时候。
“把申屠带回来的那些液体分成三份，往意冢和鬼谭各送一份。”程蒙还在继续安排，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让程度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打断，“可是阿爷，那东西的分量……”
“那东西没用。”程蒙摇头，直接把程度所担心的事情从根源处8抹消掉了。
“真正有用的是那口棺材，你们带回来的，不过是淮南王的尸水罢了。”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以便打消程度的某些念头“至于那口棺材也不要想了，已经容纳过淮南王，就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
“反倒是恒古祭坛露出来的那几个空洞更值得在意，只是淮水已经将那里整个淹没，恐怕也什么都剩不下了……”程蒙从申屠那里了解到了这一次行动的大体经过，四个人里，也只有申屠才有时间和精力来为他详细解说这些事情。
“阿爷，你怎么突然……”程度皱起了眉头，惊疑不定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程蒙。
“不要问，”程蒙知道他在惊讶些什么，但有些事情还不到揭破的时候，“有些事情只有到我死了，才能说与你知晓。”
程度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把堵在喉咙里的疑问咽了下去。他不知道程蒙为什么会知道一些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但面前的人确实是他的阿爷没错，而这，便足够他付出自己的信任了。
“还有那个小子。”等程度稍微镇静了一些，程蒙才继续往下安排，“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只局限在你们那十几个人里。”
程度默了默，点了点头往心里的名单上又添了几个名字，“我明白。”
“你还好，程序这一次伤得很重，恐怕参加不了这次的行动。不过也好，有他坐镇后方，你们也不用担心在发生像上一次那样的事情。”程蒙没有在保密的事情上纠缠，程度已经为程家掌了好几年的舵，这种程度的事情自然能安排妥当。
“这样，等程序伤好一些之后，让他来负责操练这小子。总得给他找点儿事做，省的他自己逼迫自己。”
程度点了点头。
他了解程序的性子，让他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养伤，和让他程度安安分分不冒险行事是同样的难度等级。
“至于你，程度。等你伤好一些，我要你去北邙一趟，接一个人。”
“北邙？您指的是那一位？”程度一挑眉头，语气有些凝重。
“就是那个老家伙，你告诉他黎明来了，他自然会跟你一起出来。”程蒙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好气，但言语中的重视一点儿也没少，“另外，这一次行动里尽量不要给那小子什么特殊对待。那老头子真心想要杀一个人，能动用的手段远非你们所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