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路人脸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
突发的变故终结了这一切。
我没感觉到什么变化，这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凋零，只不过这些荧光蕨菜的生命周期短了一些。
但路人脸的反应却意外的激烈。
我听到了他的呼吸声。有些浑浊的呼吸声。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紧绷起了脊背，而后扶着一旁的树根，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定了水中棺所在的方向。那边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让他摆出了如临大敌的反应。
我扭头往那边看。
但我什么都没能看到。
到底不是在鱼尸之上那样的制高点上，周遭的树根将我的视野局限了不少。这一抬眼，我甚至都没能看到那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石台。
我有必要搞清楚现状，即使我根本没能力做出合适的应对。于是我把身体往右边偏了一点，拿肩膀顶着树根，借一个支点分散身体的重量，慢慢的站起身来。
身体慢慢伸展，我的视野也一点点变得开阔，当我的脑袋到达正常站立时脖子所在的高度的时候，一直遮蔽着我视线的那根树根终于不能再成为我的阻碍。
我的视线越过了它，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我并没能看到意想中的石台。
有另外的东西挡住了它。
那是两座雕像。看上去雕的似乎是半身蛇。它们以盘踞的姿态镇守在这座浮岛之上，被刻意雕琢出峥嵘的头颅相对着。
分明没有刻意铺陈，可一眼看过去，这两座盘起来的蛇山之间，仿佛存在着一条大道。
这两座蛇雕像是断掉的牌楼，拱卫守护着这条道路。不过……恐怕没几个人敢从这条道路上走过吧？
毕竟这两条蛇雕刻得太真实，太有压抑感了。虽然那硕大的体型让人一眼就能确定这不是该存在在这世界上的活物，可那一身雕刻得无比精致的鳞片，还有那活灵活现仿佛随时会低下来的头颅，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怪不得路人脸会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任谁看到这样的东西……
不对，等等。
我的思绪在这里停顿，而后一股子惶恐如惊涛骇浪一般涌上心头。
不对，逻辑顺序说不通，因果关系不对！这么显眼的雕像，路人脸他们之前不可能忽略掉才对。
不只是这样。如果先前有这两座雕像在的话，身处在制高点的我也不应该忽略掉才是。
高处的视野远比低处的视野更辽阔更清晰。我并没有改变角度，只是从高处来到了低处。被层层叠叠的树根遮掩住了这样的说法根本行不通，除了被鱼尸压弯的那两根，我所看到的树根都是笔直向上生长的。只要角度不变，看到的东西应当不会有太大差别。
我之前并没有看到这两具雕像。也就意味着，在之前，这个位置根本没有它们的存在！
难道说……
我的心跳在加速，嘭咚嘭咚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像是在敲打鼓点。
我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盯着那两具蛇雕的目光变得躲闪起来。
或许这两座蛇山并不是死物。
之所以会把它们当做雕像，不过是我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么巨大的蛇类。
这不过是我基于常识的判断罢了。可进入这个地下空间之后，我所见到的超越我常识的东西，难道还少了吗？
只是，这种体积的蛇……还能称之为蛇吗？蟒都不够格用来称呼它们吧？
有这样的东西护着，就算是申屠，也没可能接触到水中棺吧？
他确实很强大，也有着远超常人的力气，可这两条蛇只需要甩动尾巴给他结结实实的来一下，恐怕就足够让他变成散称肉馅了……
这样庞大的生物，就算没有攻击意图，单单只是动作起来，对周围的破坏就已经……
等等。
等等等等……
如果真的是活物，这东西游走到这边产生的动静绝对不会小，无论是络腮胡子还是我，都不可能忽略过去才对。
然而我们并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动静。
它们出现得无声无息，就好像它们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这不对劲儿。无论它们是从树根之间游走过来，还是像那条娃娃鱼一样从水下冒头，都不该没有丝毫动静才是……
我的思维一时有些卡壳。陷入了两边都不能满足的悖论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路人脸突然抬起手臂，将一样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的把它接了过来，还以为是匕首短刀之类的武器，还纳闷怎么那么小，接过来之后才发现是一个针筒。
针筒被拉了一半，里面容纳着半管深红的液体。前面的金属制针头和正常的针头一个模样，不像程家人手上的其他金属制品，总涂着一层黑灰色的漆……
“这是什么？”看着躺在掌心里和手掌差不多长短的小小针管，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拿着。”路人脸没有回答我，只是这么吩咐了一句。我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些习以为常，默默的把那根针管合在手心，看着他从腰侧掏出一把手枪，抽出弹匣，一颗一颗的把里面的子弹扣出来，然后把另外一些子弹按了进去。
他的手速很快，不注意看，还以为他只是把这些子弹取出来又重新装了一遍。
我盯着他手里的子弹仔细观察，唯一能找出来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子弹的弹头的色泽和先前的那些不太一样。
我对军武的兴趣不大，如果是我曾接触过的那一位对现代武器有着极深了解的，自称军武宅的作者在这里的话，应该能看得出来这子弹的猫腻。
可换成我，勉强只能看出这么点儿差别，连可能会有的效用都两眼一抹黑。
路人脸把弹匣最后的空位填满，而后咔嗒一声，把弹匣重新送回了枪体，而后拆下保险，将手枪上了膛……
我努力的记忆着他的操作步骤。或许有一天我能用得上。
“我很贪心。”就在我专心盯着他的手枪看的时候，路人脸突然开口。我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但路人脸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小动作。
他抬起手枪，对着前方瞄准了一下，而后满意的转身，抓住了我拿着针剂的那只手，“水中棺里的东西我要，你，我也不会放弃。”
“拿好你手里的血清，它能保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