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扎起来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散了开来，披散着飘飞着，一双眼睛挑起来，活像刻图里的那双三角眼。
我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感知也在慢慢的回复。咚咚咚的急促心跳声里，我看清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竖瞳，是蛇一样的眸子。
我也看清了她旁边的‘申屠’，那一身雪白的皮肤皱皱巴巴的，像是长期泡在水里一样。似乎发现我在看他，自顾自啃食着烤肉的‘申屠’抬起脸来，眯着眼睛对着我笑了一笑。这一笑，他的嘴就咧到了嘴根儿。
我这才发现，他这次带过来的不是串在签子上的烤肉，而是两根硕大的鸡腿一样的东西。那东西连着一截很长的骨头，一半还留有皮肉，看上去和我的手臂差不多粗细……
“你们……”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脊背。我用力挣脱了‘阿锦’捧着我脸颊的手掌，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却被什么东西抵住后退不能。
‘阿锦’直起身来，“怎么？想要逃跑？”
“你们……你们……”我下意识的想要质问，却又不知道该质问些什么，只是心里恐慌着，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亲爱的封龙大人……”‘阿锦’也笑了起来，嘴巴像申屠一样咧到了耳根，我看到了两排三角形的森白牙齿，牙缝里似乎卡着些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像是指甲。
我的视力越发清晰了。
我找到了那个消失的女人，她就在那堆火旁边，一张脸被火光映照出金灿灿的颜色。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浑浊的眼睛，再也倒映不出任何景色的眼睛。
“你们……”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恐惧从心底泛了起来，弥漫在鼻端的香气让我恶心，胃部痉挛一样的抽搐着，我想呕吐，可才张口那股子味道就像活着一样一股脑儿的冲进了喉咙。
我掐着喉咙，咳得昏天黑地，视野一片混乱。等我能再看清楚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回到了那个祭坛之上。
“打开门吧。”我被放在那个刻图的中心，脚下就是那对三角眼一样的刻痕。‘阿锦’站在刻图的边缘看着我，一只手举着火把。
火把映照着她嘴唇上的油光，那股子奇怪的味道还在我身边游荡。我看到她的附近有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申屠’握着另一只火把从台阶下爬上来，我才发现那些都是尸体。
他们正在把尸体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火光映照中，几十张腐烂的脸围绕着我，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感觉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慌乱转头，却发现那个女人就在我的背后。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进了我的怀里，我看到自己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我一把把她推开，却沾了一手的油。我用力在外套上擦拭干净，然后把它脱掉远远的扔了出去……
“开门吧。”我又听到了这句话。‘阿锦’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我喘息着转头看她，“你说什么？什么门？哪里有门？”
“开门！”‘阿锦的脸狰狞的扭曲了起来，我看到她的舌头像信子一样吐了出来，“我让你开门！”
“什么门？你告诉我是什么门啊！”
“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阿锦’的脸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裂开的嘴角收敛，竖起的瞳孔也再看不见，一张脸冷漠得像冰。
“不是……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怎么和你合作。”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被这种焦躁驱赶着，我努力的想要和她沟通，‘阿锦’却好像完全没有要听我说话的意思，“看来有必要让你清醒清醒。”
她掏出了手机，对着我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的东西，让我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
我看到了血。
撒在眼熟的地板砖上的血。
熟悉的房间没有开灯，窗帘被拉了起来，光线有些昏暗。房间的中心摆着两张椅子，有两个熟悉的人被捆在上面，耷拉着脑袋。他们面前的地面上都是血。
我听到了拍打的声音，然后镜头转到了一边。我看到了一双悬在空中的脚。有一堆书散在那双脚的下面，滴答滴答的血浸红了纸页……
“关……晴。”我感觉嗓子沙哑得厉害，这两个音节卡在喉咙里，把这个名字叫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生命都被一起抽干了。
“想明白了吗？”‘阿锦’收起了手机，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你的父母已经变成了植物人，不想让你妹妹也和他们一样的话，就配合我们。”
“我配合，我什么都配合……”我再顾不得恐惧，扑通一声跪下来，远远的向着她哀求，“我什么都配合，求求你放过他们，求求你放过他们……”
“那就开门吧。”
“开门，开门……”我用力的点头，四处寻摸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门在哪儿，只能抬起头无助的看着她，“门在哪儿？告诉我门在哪儿？我帮你们开，我帮你们开！”
最后一句话我是吼出来的。我看到她又打开了手机，有电话被拨通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听到了电话里模糊的说话声……
“不要……不要……”我疯狂摇头，膝行着向她靠近，“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
“再让他清醒清醒。”‘阿锦’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哀求，把手机放到嘴边，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一个人从头顶掉了下来，摔在我的面前。那一身熟悉的衣服刺激着我的眼睛，我发疯一样的扑上去，把那具满目疮痍的身体抱在怀里，“关晴，关晴……你说话啊关晴……”
“这是第一个。”‘阿锦’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不开门的话，马上就会有第二个。”
“门……门，门……”我紧紧抱着关晴，喃喃的重复着这个音节，努力的想要想起些什么。可没等我想到什么线索，我又听到了身体摔落的声音。
两声。
那一刻，我感觉世界都空白了。
“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红着眼睛瞪着眼前的女人，死死的攥着拳头。
可下一刻我的脸上突然一痛。
有人打了我一巴掌。
我呆滞的低下眼睛，就看见额头破了一个洞的关晴拿一双被血糊透的眼睛看着我，“该去死的……是你。”
我呆呆的看着那张脸，恍恍惚惚的，躺在我怀里的人变成了父亲，我又挨了一巴掌，“你早该去死的。”
怀里的母亲也给了我一巴掌，“是你害死了我们，你不该活着的。”
“这家伙也配成为封龙？”路人脸给了我一巴掌。
“你活着比死了要更麻烦。”一身黑给了我一巴掌。
“我看错你了。”封龙给了我一巴掌。
“小哥。”络腮胡子给了我一巴掌。
“……”死在甬道里的人给了我一巴掌，跪在天尊像上的人给了我一巴掌，被爆头的鼠王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抽打着，渐渐麻木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了起来……
“喂……喂，喂！醒醒，醒醒！”
有人在拍我的脸。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脸，眼前倒映出了一张凑得很近的白脸。
“抱歉，本来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叫醒你的，”也许是看到我睁开了眼睛，那张白脸立时拉远了距离。
我缓缓坐起身来，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个白脸青年对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烤串，“可你对食物没什么反应，还又是求求你又是杀了你的叫唤……”
“对了，关晴是谁啊？你女朋友？”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我整个人大梦初醒一样，视野一下子就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