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厅里，于杨跟小伙伴们坐在一起，目光紧紧地盯着黑暗里唯一闪亮的屏幕。
“好看吗？”有人凑到他耳边问。
屏幕里妖精打架，于杨看得热血沸腾，他点了点头，“好看。”
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突然变得有些安静的环境，然后他耳朵一痛，就听到还是那个声音，“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哥们继续看，我和我哥哥就不打扰了。”
哦，小妹妹来抓学坏的哥哥呀，大家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来录像厅里抓人的他们都见多了，不过大多是怒气冲冲的父亲，或者彪悍的妻子，像程恩妮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没有几个有胆子敢进来的。
以至于大家过于震惊，都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
于杨这才醒过神来，看到扯他耳朵的人是程恩妮，立马弹跳起来，通红着一张脸，顾不得羞耻，赶紧挡住屏幕，伸手去挡程恩妮的眼睛。
可挡了眼睛有什么用，声音还在呢，于杨这会真是恨不得自己双长一双手出来，“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快走快走！”
于杨这会就是尾巴着了火了猴子，把程恩妮扯出录像厅后，被夜风一吹，莫名就有点儿恼羞成怒，甩开程恩妮自己闷不吭声地大步走在前头。
实在是太过于羞耻了！
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道程恩妮会怎么看他，还有这事要是他爸妈知道的话！想到于父腰上的牛皮带，于杨莫名心慌。
他有种预感，要是这事被家里知道，打断腿可能将不再是一句简单的口头威胁。
“这事，你不许告诉我爸妈！”于杨气冲冲地走了一段，猛地停住，又冲回来，吭哧吭哧地冲程恩妮道。
程恩妮挑了挑眉，“为什么不许告诉，你都敢去鬼混，还不敢让于叔和陈姨知道呀，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于杨。
录像厅在小县城里开了小半年了，引得人们趋之若鹜，因为过来的大多是特区和外国传进来的电影录像带，一直到现在，录像厅生意都极其火爆。
白天录像厅里放爱情片和武打片，到了晚上，录像厅放的带子就有些不可言说了。
于杨以前大多是白天来看，这次父母都不在家，才被朋友拉着过来一起，这一看就有些陷下去了。
“反正你别告诉他们，我，我以后不去了。”于杨梗着脖子道。
程恩妮看着于杨，打量着也不说话，于杨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干嘛？”
“看看你，记住你现在有朝气的样子，我怕你年纪轻轻就肾不好，把自己搞得****。”程恩妮淡淡地收回目光。
“……”于杨。
于杨这会真是火烧到屁股上了，脸色刚下去的血色瞬间又涌了起来，他实在是没想到程恩妮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说这么话，表情还万分平静。
然后两人从走回程恩妮住的地方，于杨都走得离程恩妮远远的，目光都不敢跟程恩妮对视上。
这一天晚上，是于杨这辈子最羞耻的一个晚上，以至于他不光不再去录像厅，甚至多年后，硬盘里也没有半点不和谐的东西，当然，更不敢回忆这个晚上。
至于不理会程恩妮是不可能的，陈虹从娘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于杨给程恩妮送吃的。
送是肯定要送的，要怎么送是个问题。
本来于杨是想让程欢帮忙送一下的，但他脑子还算清醒，知道程恩妮跟程欢什么关系，没真昏了头让程欢送。
后来想找张娇娇，不过上学时间没碰上。
想直接送到程恩妮家里，结果发现程恩妮还没有出门，于杨只能把东西先带到了学校。
最后于杨找了杨新宇给捎一下，还是特意跑到程恩妮教室外头踩好点，确定程恩妮不在教室才过去的。
结果就是有那么巧。
“干嘛不直接给我？”东西还没有递到杨新宇手里，身后就响起了程恩妮的声音。
于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尴尬地转身，“这不是你不在嘛。”
把东西递给程恩妮，于杨就想跑来着，结果几个于杨班上男同学路过，突然出声，“咦，你就是大前天晚上去录像厅把于杨喊走的妹妹吧？妹妹，你挺厉害的啊。”
没有任何嘲讽揶揄的意思，就是纯粹地觉得程恩妮很厉害。
“……！！”于杨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同学。
杨新宇和程恩妮身边的张娇娇也同时震惊地看向程恩妮，还有其余同在走廊上的学生，也都是惊掉了下巴的模样。
程恩妮，“……”
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程恩妮这英勇事迹是别想瞒人了，于杨这个三好学生去录像厅的事，也瞒不住人了。
程恩妮倒是没什么，也不在意，只抬头看了眼于杨，于杨不光脸红了，眼睛都有些红，他有点想哭。
莫名就有一种，原本只是在程恩妮面前丢脸，现在却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的感觉。
“没事没事，少年人好奇嘛，大家都理解的。”程恩妮忙安慰于杨，抬手拍了拍于杨的肩膀。
然后身边人，下巴肉眼可见地又往下坠了坠，于杨自己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崩溃，生气的情绪瞬间高过羞耻，这种话，应该是程恩妮来说的么！
于杨哪里还呆得下去，赶紧拉着程恩妮就走了，他得跟程恩妮好好谈谈。
“以后这话你可不能再说，不然别人会怎么想你。”没有人比于杨更清楚，男同学间议论女同学时，有多无耻和浅薄。
看着于杨凶巴巴地，再三叮嘱她平时多注意言行，还说他会去跟同学解释，大前天晚上出现在录像厅的不是程恩妮。
毕竟当时杂像厅的环境很暗，跟看见程恩妮的同学讲清楚，再模糊一下事情的经过，尽快从源头控制一下，免得传出对程恩妮不好的流言。
这年头，男同学偷偷去录像厅，同性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女同学顶多用异样的眼神看你一眼。
但女孩子大晚上去录像厅，哪怕你只是去找人，流言也会直接把你等于坏女孩。
不得不说，于杨还是天真了些，程恩妮笑起来，“没事，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坦然一些反而更好。”
于杨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看着程恩妮，心里万分抱歉，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沉迷进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被程恩妮拉出泥潭，只觉得庆幸。
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是把心思放在那些事了，他这辈子可能就完了，父母师长的期望全部落空，后果将是他不能承受的。
他不能面对程恩妮，也只是因为羞耻，对程恩妮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兄妹两个重归于好，说说笑笑地往回走，走了几步，程恩妮脚步突然一顿，她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她事业有成后回家，曾听陈姨说起过，于杨高三的时候沉迷录像，是程欢把他给劝了回来。
事情一旦牵扯到程欢，就由不得程恩妮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