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带着稚气的男孩声在他身后响起。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从他身后走出，轻盈地翻上窗台，坐着窗沿上，双手撑在身旁，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悠着，小脸扬起，看向头顶的夜空。
借着透过云层的稀薄月光和星辉，安文可以瞥见男孩那张圆润漂亮的小脸蛋，精致的不像话，说是女孩他也信。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天真烂漫的味道，就像一个稚气的不谙世事的小孩。
但他的身上又穿着庄重的黑色燕尾服，打着红色的领带，脚上穿着黑皮鞋，脚裸处露出了雪白袜子。
安静而肃穆。
男孩一直沉默着，安文索性也不开口，只是静静仰望着那深浅不一的云线，夜空中呈现出层次复杂的光影。
终于，男孩慢慢扭过头看向安文，那双血红色的双瞳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圣子殿下，你知道吗？哪怕是号称此纪以来直线跌落到二线末尾的双生蔷薇，一旦与本宗取得联系，他们所掌握的力量能抗衡三圣殿中的任何一殿，如那两位旧神苏醒，他们甚至能轻易碾压三殿。”
安文默然无言，自是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何谓本宗？
如双生蔷薇这等信徒自发组建的宗教性组织，不过是不得正统的下宗罢了。
猩红血月与太阳真主的正统教会，分别统治着一座面积不在庸陆之下的浮陆，教会内最起码有一位地上天使级的存在坐镇。
血月教会以及大日教会。
它们甚至不需要更多的前缀，仅仅是血月以及大日就足以代表它们所信奉的神灵！
作为第三纪元回归的八位旧神，祂们麾下的教会经历了整整两个纪元的发展，如非是当年旧神乱战，三圣贤突然降世，人类所属的庸陆早已被八大教会分割划分。
这也是某些人开始接纳正神教会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三圣贤没有丝毫回归迹象的今天，他们必须找到一条与即将苏醒的旧神们共存的道路！
只因人类还远远没有能与旧神正面抗衡的力量，超凡途径的最后一阶依旧只是传说。
也许等某天有人登上最后一阶时，人类将会拥有正面对抗旧神的力量。
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可这位又为何在言语间刻意忽略了这一纪元内新生的第四座圣殿？
潜意思是即便是那两位旧神的正统教会，也不可能轻易碾压第四圣殿，裁决殿？
作为这一纪元新晋的庞然大物，裁决殿内部难道有不亚于地上天使级的超凡者坐镇？
安文眼眸微眯，心中闪过数个疑问，开口问道：“不知无暗神使为何独独跳过了裁决殿？”
男孩歪歪头，轻笑道：“圣子殿下可真是敏锐，没错，哪怕是血月与大日教会联手，也别想碾压裁决殿。至于其中原因，那要圣子自己去追寻了。”
“当今信奉旧神的各个隐秘组织，只要能与那八位存在扯上关系的，那么就不能只看水面上浮现出的力量。我血色兄弟会虽强，但背后终究没有神灵级的存在为我们压阵。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也就是那位灵界之主，可要想请这位出手，却是千难万难，代价巨大。”
这句话让安文想起了诺顿古老者曾说过的话。
上一次请灵界之主出手，兄弟会付出了隐秘藏书室这个巨大的代价，这直接导致血色兄弟会出现了历史断层，失去了对众多隐秘的掌握。
“超凡世界的水很深，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因为触犯了某个禁忌，而引来某位古老存在的目光，莫名身死实在是家常便饭。”
“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旧神，祂们离我们太远了。有存在曾言永远不要直视神灵，这句话是对的，但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我们听听就好，因为有资格直视神灵的人类屈指可数，哪怕是那些旧神教会中的地上天使，一个纪元可能也只能面见祂的尊神一面。”
“最危险的，是那些存活了不止一个纪元的生灵，祂们会比旧神还要危险，因为祂们就生活在我们的身边。”
“谁也说不准，也许你出门遇到的某个买报纸的绅士老爷爷，街边卖火柴的小女孩，裁缝店里笑容慈祥的老奶奶，他们可能就是某尊古老半神的化身。”
坐在窗台上的男孩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笑得很灿烂，他轻微摇晃着脑袋说道：
“说这么多，其实属下也没啥特殊意思，就是想让圣子清楚，兄弟会能给你提供的力量其实挺少的，所以你少作死，别连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按照组织里的说法，我只负责在你身份暴露、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将你安全带回总部。”
“本来黑叶那个笨蛋主动申请来护卫你的安全，我乐的轻松，谁知道来的路上给仇人埋伏了一场，现在还重伤躺在床上。”
安文微笑道：“无暗神使可放心，我自是不会轻易作死。另外神使你也不要离我太近了，若是偷听去了什么隐秘，除了我以外，格兰雅也会很苦恼，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呢？”
“格兰雅之所以派你来，也是因为七人之中你好奇心最少，嘴巴最严实。”
老人低下头，面带笑意地望着窗台上坐着的男孩，饶是身前之人杀人如麻，亦是不带一丝惧意。
小男孩侧过头，血色瞳孔危险地微微眯起，气氛随之变得凝重而滞然。
他突然回过头嘟起嘴，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嘴里嘀咕咒骂着：“坏格兰雅，臭格兰雅，坏格兰雅，臭格兰雅，就知道欺负我，活该你找不到男人……”
“我会告状的。”
安文将目光眺望向远方的夜色，淡淡说道。
小男孩回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影淡化般消失在窗台上。
一道不情不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
“没事别来找我，有事最好也别来找我，实在不行就信件联系，不过灵界之中危机重重，谁知道你的信能不能安全送到我手上？喏，这是我的灵界坐标……”
安文嘴角扯了扯，心道格兰雅怎么就把这位给派来了？
这次借着女子总座的名头把他压了下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若真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或是面临生死危机时，此人也算是最后的备用手段。
安文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兄弟会内部其实还有不少人对自己嗤之以鼻，不会这也是意料之中，血色兄弟会终究不是宗教性组织。
如若换成永夜教会，那只要他头上顶着神眷者的身份，哪怕是那三位大主教也不可能对自己有半点不敬，纵使心中存有不满、猜疑，也得给他牢牢地憋在心里！
不然就是对神不敬！
神眷者本身就代表着神灵的地上行走，被视为神灵的化身。
除开不净者教会这个异类外。
那尊邪神完全是将眷者当成了祂意识与力量的载体，以此塑造自己的分身，传说该教会的重要成员都是祂的孩子！
安文心中思忖着一个问题。
就刚才这位的发言，男孩似乎并不知道那位黑叶神使的具体情况。
是格兰雅在瞒着他们？
她并不完全信任自己组建的七神使？
又或者仅是因为此事重大，不宜透露给更多的人？
“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师，我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哦，晚安！”
艾莉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是渐远的脚步声，和走廊尽头传来的关门声。
安文回身望了眼屋内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十点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从远处的夜景中收回，关上了窗户。
在进浴室洗漱之前，他突然想起之前派来伦格尔敦找寻节点之子的尤文·安东尼。
或许……应该抽个时间见一见他。
不过不能在不落学院内，这是一所超凡学院，谁也不知道学院内部会不会有某个高阶位超凡者坐镇。
而且根据索尔·阿道夫所言，不落学院是伦格尔敦最为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那么此地存在高阶超凡者的可能性极大！
可自己最近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出门啊……
出门社会实践，体验伦格尔敦的民情？
按照现在的情况，届时他的身边极有可能暗中跟着来自科维坦官方超凡组织的超凡者护卫，万一发现了尤文·安东尼的踪迹，那很难解释的清楚，总不能为了见一面就杀人灭口吧？
罢了，还是就信件联系吧。
一想到通过灵界坐标传递信件，他就忍不住摸一摸左手臂上被遮盖住的魇兽印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显然是期待已久。
住了这么久，总得付点房租吧？
先前到了血色兄弟会总部后，格兰雅就曾询问过他，要不要解决掉他手臂上的魇兽，结果他在考虑了一阵后拒绝了。
老爹说过相遇是缘，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份缘分。
……
……
夏商帝国。
作为第五纪元前中期突然崛起的庞大帝国，夏商在其余两座帝国眼中就是神秘与强大的象征。
没有人知道本被迷雾遮掩的东方，为何会突然矗立起一座庞大的帝国，在此之前那里只是一片充斥着浓浓迷雾的禁区。
曾有不少冒险者前去探险，但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直到浓雾消散后，人们才发现东方那块土地上竟有一座国力不输于另外两座帝国的庞然大物！
而在迷雾消散前，从未有人听过它的名字！
对此，四座圣殿罕见的同时保持沉默，噤口不言。
事后很多人都曾去往夏商一探究竟，而他们也从那里带回了珍贵的瓷器与夏商本土的特产，这些新奇的东西一时之间盛行于帝国的上层阶级，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而在两座帝国屡屡不断的试探之后，它们终于认可了这座神秘而强大的帝国。
最有意思的是，夏商人一直以五千年历史自居，但此纪元不过一千多之久，也就是夏商自第三纪元起就已立国！
这在古史断裂的第五纪元，无疑是疯狂的，无数古历史学家去往夏商实地考察，而结果却是在回国后尽数沉默，闭口不谈。
这座神秘的古老国度，一度成为谜中之谜。
……
偌大的庄园中只站着一位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
他负手而立，神色漠然，眼眸深幽不见底，身前立着一道中间呈黑色漩涡状的青铜大门。
中年男人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抓向门内，从中拖拽出一头奇形怪状的生物，这头生物上有着各种神话生物体的特征，宛如无数神话生物的杂糅。
他随手一甩，挣扎的怪物被丢入一旁早已挖好的大坑，坑底、坑边皆是闪烁的金色符文。
这时，青铜大门中间的黑色漩涡逐渐消失淡化，只剩下青铜制作的门框边立在原地。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不满地闷哼一声。
门框边仿佛恐惧般的颤抖着，门框底下生出一排密密麻麻的脚，带着它迅速溜向远方。
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冷漠地扫了祂一眼，青铜门框顿时僵硬在原地，然后虚空中仿佛有人在用力扭转般，将其扭成了麻花状。
“废物。”
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弯腰提起坑中被镇压的怪物，向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