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叶星回喘着大气跑了回来, 十岁的小男子汉, 容貌精致又朝气蓬勃, 是一只永远活力四射的小老虎, 这才暮春的天, 他一靠近, 顾软软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气, 是个小火炉。
掏出手帕递给她，笑道：“忙忙的跑回来作什么，家里又没有什么大事。”
“还不大呢？”
叶星回随便抹了一把脸, 目光灼灼地看着顾软软。
“阿娘，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呢？”
天知道刚才自己在军营被人围住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好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武馆居然是阿娘出银子建的。
“不告诉你, 是怕你跟着做。”
一道清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母子两回头看去, 只见一身月牙儒衫, 眉目安静, 秀永清隽, 不是叶星炽又是谁？
两个儿子明明生得一样, 但给人的感觉天差地远。
一个是火, 一个是水。
看着小儿子平静的目光，看似淡漠，但书院回家的距离比军营还远一些, 就他平时那慢吞吞的样, 能晚大儿子一步到家，肯定是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顾软软笑着招手将他拉到身前，递了一杯温水给我。
“不必担心。”
叶星炽垂眸，接过茶杯。
是知道不必担心，但这事事关阿娘，总不能平静以待的。
“为什么怕我跟着做？”
“这是好事，是善事，我跟着做不好吗？”
“汤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叶星回一叠声询问。
叶星炽嘴角一抽，“不要叫我小名。”
看着叶星回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叶星炽默默叹了一口气，提气，深呼吸。
“因为阿娘做善事是她自己愿意做的事。”
“她希望我们向善，但不会把这些事加注在我们身上。”
“如果这件事一旦被大众所知，你，我，甚至舅公舅舅他们都会有影响，所做事情都会被放大，当你无视某件事的时候，就会被说‘不善’。”
大善人这种名声，表面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最多的却是负担。
你善是对的，但你不善了，甚至只是和平常人一般视而不见的时候，你就会被攻歼，好像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叶星炽一口气迅速说完，然后就垂眸闭嘴，不肯再吭声。
别人都还好，就这亲哥，你要是不回他，他能追着你问到天荒地老，连睡梦中都不放过，叶星炽吃过一回这样的苦后，就习惯迅速回答叶星回的问题。
叶星回听完，歪了歪头，清澈的眸子还有点懵。
显然没听太明白。
顾软软将两个儿子的互动看在眼里，见小儿子已经快要叹气，终于忍笑出来拯救他。
“我不希望你们被盛名所累，以前你们怎么过，现在依旧怎么过。”
“我和你爹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好！”叶星回点头，跟着阿娘说的做就对了。
叶星炽也小小抿了一下唇，小酒窝若隐若现。
行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顾软软问他们，“我要去别院暂住一段时间，你们是住家里，或者军营书院？”
别院离得蛮远，军营书院来回奔波很累，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单独住一个院子，所以顾软软并不担心他们会不习惯。
“我跟你住别院，远一点没关系，我喜欢骑马！”
叶星回大声道。
叶星炽没吭声，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爹不会答应的。
果然，叶星炽对叶惊澜很了解，果然，金乌渐落的时候叶惊澜归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儿子打包，一个丢给大哥，一个丢给舅舅，自己就随便收拾了下，带着顾软软就走了。
叶星回*叶星炽：“…………”
这样的爹，真的很想以下犯上呢。
顾软软坐在马车上哭笑不得的瞅他，“你又这样，后面又得闹好一回才能消停。”
叶惊澜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大猫懒懒挂在顾软软身上，他笑了笑，“男子汉得去缠他们将来的媳妇儿，缠我媳妇儿做什么。”
两人才十岁呢，现在就说成家的事是不是太早了点？顾软软正要怼他，神情一呆，随即狠狠拍掉他的爪子。
“往哪摸呢，跟你说正经事呢。”
“咱们现在的正经事不是要个姑娘吗？”
“要姑娘这事，得日日勤勉，夜夜不停，不然咋能要上姑娘呢？”
顾软软被他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姿态给惊呆了，一时忘记防备，再回神时，衣裳都被扯了大半。
“哎，你……”
“到别院还小两时辰呢，乖，我轻点儿。”
*
陆珍已经知道，原来那位传说中的叶夫人不声不响就做了这么大的善事，而且，这事其实是她提议的，也是她去做的，并不是叶大人做主她从旁协助。
陆珍呆呆坐在贵妃椅上，她现在思绪很乱，她不想承认这件事，但又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这位叶夫人，确实很低调。
同时她还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虽然不曾对外人过什么，但自己那些嫉妒的恶言，肆意的揣测，都让自己觉得无颜见人，哪怕这些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和她比，自己实在太过丑陋难堪。
陆湛今天看了一处大戏，先生果然很厉害，老王爷都可以搞定，他现在心情非常不错，想到十八被人唐突过，虽然那人已经处理，还身为哥哥，还是要关心一下。
他毫无预兆的去了陆珍的宫殿，陆珍得到消息匆忙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妆容还算精致，就是眼睛有些泛红。
陆湛一楞，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温声问她，“可是被吓着了？”
“并未。”
陆珍摇头，“十八多谢皇兄关心。”
陆珍现在情绪很乱，她觉得不该这样放任自己养尊处优了，整日没个正事就会东想西想，那个人不是自己能肖想的，他的妻子，也是自己比不上的。
她很难过。
不仅是暗恋的夭折，还要直视自身的不堪。
“皇兄。”
陆湛正在想要怎么安慰小姑娘，就见十八忽然抬头，眼睛还红着呢，目光已然热烈了起来，“皇兄，您是不是在准备女子军的事情？”
陆湛点头。
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已经拿出来议几次了。
“那我能参加吗？”
陆珍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做，自己身为公主，能起带头的作用，别的姑娘，也能效仿几分？这就算帮到皇兄，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了。
“你？”
闻言，陆湛认真的打量陆珍，陆珍挺直了小身板，虽然自己没有进过军营，但也跟着武先生学了好些年，骑射自己都是甲等。
谁知陆湛来了句，“你去军营当烧火丫头吗？”
就这个小身板，还不够人一拳揍的，还想进军营，想啥呢。
看着脸上写着左边嫌右边弃的陆湛，陆珍默了默，随即眼眶一红，直接爆哭出声。
“呜呜呜，皇兄你太过分了！”
“怪不得你到现在都没有媳妇儿，跟姑娘家这么说话，谁肯嫁你！”
陆湛：？？？
你哭就哭，说这个做什么，你以为你哭了我就不会收拾你了是不？
*
到了别院，顾软软板着俏脸往里走，姿势略有些不自然。
叶惊澜没有跟上，他在收拾马车，他脸皮厚，倒不是怕人知晓，只是纯粹不希望媳妇儿的味道被别人知道而已，哪怕是丫鬟。
等他收拾完车厢再进去的时候，顾软软已经泡进了后院的温泉，这别院在京郊的一处山顶，三面环山，交叠错落，风景很是不错。
顾软软趴在池边，头发披散在背部，隐隐可见雪白玉肤。
叶惊澜默默站了会儿，没有马上上前，而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其实顾软软也没怎么生气，毕竟老夫老妻了，两儿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可能如姑娘那般羞涩不好意思了。
就是气他不知节制。
每每说的挺好，态度都很好，但他一旦上头就止不住，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就这点最烦人！
顾软软拨动水纹，在心里大声骂了叶惊澜好几回才觉得气顺了些，趴在池边看远处浓墨中的山影，这宅子建得好，在悬崖处，只对面是一处可以俯瞰的广阔林海。
只可惜现在已经入夜。
若是白天来泡，尤其是日暮十分，一定很美。
顾软软决定明天下午再来一次。
不过，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顾软软回神看向身后的走廊，廊灯安静，不见人影。
顾软软挑了挑眉。
她倒不觉得害怕，也不认为叶惊澜被什么事耽误了，只觉着这人可能又在憋坏呢，她心里暗暗防备，余光一直注意着走廊的方向。
心神警惕之下，所见所闻都会被放大。
明明身处山野之中，耳畔皆是山风虫鸣，但顾软软就是听到了脚步声，徐徐缓缓的，格外闲适，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开，她看向了走廊。
灯影中，一道影子最先过来。
顾软软看着那道影子，尤其是长长的水袖时，杏眸慢慢瞪大，随即，一身红衣的叶惊澜出现在她的眼底。
顾软软震惊张大嘴，裙，裙子！
叶惊澜本来就男生女相，生得十分艳丽，如今他身处高位，气势凛然，让人不敢直视，但他的脸，确实愈发美了。
他披散着头发，披着金丝红缕的红裳，衣领大开，露出胸膛精瘦的轮廓，直视顾软软，一双桃花眼，始终注视着她。
赤着脚一步一步走进了温泉汤，长发红裳皆被水汽晕染，一步一步水纹，目的只有一个，去到她的身边。
顾软软吞了吞口水。
这就是话本里勾人魂魄的艳鬼！
艳鬼来到她的身边，微微一笑，眉目缱眷多情，“喜欢吗？”
顾软软目光格外清正，身体也格外诚实地点头。
“呵。”
艳鬼一声轻笑，目如墨唇嫣红，身子微弯再度凑近，彼此的气息已经纠缠在了一处。
“那要不要生个这样的女儿？”
“要！”顾软软毫不犹豫点头。
她想生小棉袄就是舍不得叶惊澜这张脸，他这个脸，太适合姑娘了，没有姑娘继承这张脸，这真的是巨大的损失。
生，必须要生！
顾软软叫了一声，嗷嗷地扑了过去，叶惊澜笑着接住了温香软玉。
夜，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