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渊的脸色还不是很好，一声黑色的亵衣松散地系了个结，领口微敞。滑腻柔软的长发不束不扎，就这般披散在肩头胸口。领子里的纱布若隐若现，端木渊面色枯槁，苍白无力，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齐光拿着大氅披在端木渊肩头道：“殿下，你在这坐了好一会儿了，莫不如回榻上躺一会儿吧。”齐光蹲下说，“让梁姨看见，我又要被说没看好您了。”
“梁姨说你，我帮你挡着。”端木渊莞尔一笑道，“你就让我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吧。从早躺到晚，腰都快断了。”睿王府院子里吵吵闹闹的，端木渊依稀能听见几句冷言冷语。
“白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们睿王府有何指教？”梁夫人冷嘲热讽道。
“梁夫人，请问睿王殿下可还安好？”
“安好不安好的和白将军有什么关系？”梁夫人心里埋怨这白沐辰，自然是没好气的说话，“若老身没记错，白将军上次登门拜访，我家殿下可也是挨了伤的。”
“梁夫人，此次晚辈是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的。”白沐辰恭谦有礼地说。
“受不起，白将军请回吧。我们家殿下和你们白家八字犯冲，只要扯到你们白家的事情上就一定会受牵连，白将军要真的想让我们家殿下安好，就请别来睿王府了。”说着梁夫人便唤来几名小厮将白沐辰围住，“送客！”
“梁夫人……”白沐辰左右挪步动弹不得。
“白将军，上次让你软磨硬泡的混了进去，今日您别想这么容易进我们睿王府。”
“得了，梁姨生气了，白将军又该为难了。扶我起来。”端木渊缓缓站起身，指着屋里的窗户道，“从那儿出去，别让白沐辰见着你。”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见客啊，总不能让梁姨就这般把人拦在门口吧。”端木渊说着，掖紧了大氅朝着屋外走去。
“我们殿下不见白将军，送走送走！”话音刚落，白沐辰便被几名小厮扯着手臂往外拖拽。
“不得无礼。梁姨，莫要为难白将军了，咳咳……”端木渊扶着门框站在门边。白沐辰所见之人，玄衫松散青丝如瀑，弱不禁风，唇瓣没有一丝血色。若非是白日里，这模样和鬼魅没什么两样。白沐辰记得，第一次来睿王府，端木渊是站在同样的地方，躲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自己的。
那日他还是个行为无状的孩童模样，眼下的睿王殿下说话温文儒雅、言行有序，全然没有那副疯癫的模样。白沐辰看着端木渊发呆，一时没回过神来。端木渊言笑晏晏般问：“是本王就这么好看啊，才几日不见白将军就不认识本王了，还是白将军被那梁柱砸傻了。”端木渊好好说话的声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随是一句讥笑的话，可听来却无半分敌意。
“对对不起……”白沐辰红着脸将自己的眼神从端木渊身上挪开。
“殿下，您怎么起来了。”梁夫人走到门前扶着端木渊说，“太医让您少挪动。”
“殿下……您好了？”白沐辰见着端木渊神志清楚的样子，自己倒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白将军这是什么话，莫不是盼着我们家殿下不好不成？”梁夫人疾言厉色的样子，吓的白沐辰惊慌失措，想要解释又被梁夫人的话憋了回去，“我看你们白家人从头到尾就盼着我们殿下没命才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十五年前，将我们家殿下害的还不够，如今还要来加害与他！”白沐辰一直都不解为何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这般的横眉立目，这一番话说的白沐辰无言以对。
“梁夫人，您误会了。晚辈真的是来看望殿下的。”
“梁姨，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这般疾言厉色，会吓坏白将军的。”端木渊靠在门框上道，“白将军，进来说话吧。”说着端木渊便往屋里走。
白沐辰还在出神，又听到梁夫人一言震呵：“白将军这是摆架子不成，还要我们殿下来请您？”
“不敢不敢。”白沐辰提着衣摆像灰孙子一般跟着梁夫人进了屋。端木渊靠在凭几上坐下，右手撑着脑袋，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梁姨奉茶。”
梁夫人对着茶炉忙了一会儿递上两杯茶，一杯是悄悄放在端木渊面前的，另一杯则是砸在白沐辰面前，杯中的水溅了白沐辰一脸，衣襟上亦是被打湿了。端木渊看着白沐辰窘迫狼狈的模样坏笑，梁姨这一举动也是在替他出气，所以端木渊既不拦着也不责骂。见着白沐辰被羞辱也不生气的样子，端木渊倒是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好玩了。
“宠辱不惊，你和阿奇果真有几分相似之处。”端木渊一开口便吸引了白沐辰的主意。
眼前人笑意盈盈，白沐辰看不出他眼里有丝毫对白家的恨意：“殿下是说微臣的哥哥吗？”
“本王还认识几个阿奇啊。说起来，小时候本王常去你们白家玩，还见过你几次，白将军可还记得本王？”端木渊的眉眼弯弯，即便是病态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咳咳……”
听着端木渊咳嗽，梁夫人紧忙替端木渊顺平了气：“殿下您就歇着吧，今日说的话也太多了。”
“不妨事，梁姨，我的药好了吗？”端木渊知道梁夫人心疼自己，可是有些话必须得和白沐辰说。
“殿下……”
“梁姨记得要备蜂蜜，我还想吃蜜糕。”端木渊一脸撒娇的模样，拉着梁夫人的衣袖说着，“给白将军也备一份蜜糕，我记着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甜食。”
“是……”梁夫人挨不过端木渊的撒娇，没好气的瞥了白沐辰一眼便朝着厨房走去。
白沐辰看着梁夫人走开，一回头，端木渊递来帕子的手就在自己眼前：“擦擦吧，梁姨心里有怨，自然是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多谢殿下。”白沐辰接过帕子，抹干了自己脸上的茶水道，“殿下还记得微臣小时候的样子啊。”
“嗯，记得很清楚。我记得你在白府院子里上蹿下跳的模样；缠着你哥哥要糖吃的模样；趴着门缝偷看我们打闹的模样；还有哭鼻子的样子。”端木渊看着屋外的天空说，“你还记得本王吗？”
白沐辰点点头，想起了程石清说陛下派给自己一个监视睿王的任务，原本白沐辰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见着端木渊神志清醒的模样，白沐辰有几分明了为何端木佑会有此疑虑了。
“白将军怎么又盯着本王看，本王当真如此好看？”白沐辰的心思哪里逃得过端木渊的眼睛，他随便找了一句玩笑话就能打断白沐辰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