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月招财和赐福就要动身去参加府试，路费伙食费都要不少，家里我跟你们娘这么多年也没存下多少银子，你们兄弟说说淑惠的嫁妆怎么准备吧。我和你们娘都老了，也没那个能力，只能靠你们兄弟四个了，人家柳家给我们家这么大的面子，我们总不能太寒酸。”
“爹说得对，投桃报李，柳秀才家如此给我们陈家面子，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把淑惠的婚事办得体面些。爹我现在还在准备府试，没办法挣钱，不如你先跟别人借着，等九月儿子中了举人，来年再高中，定能帮你老把钱还清。还有各个哥哥嫂嫂，你们要是有钱，就先拿出来用了，等我高中绝不会少了你们的。”
陈赐福那语气诚恳得赵宝珠听得差点没喷笑，瞧他说得好像自己已经高中了一样，真亏陈姜氏还听得沾沾自喜......不过瞧他说话的势头，好像真的会变成助阵的......陈三牛不愧是他亲爹，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他站在他那一边。
“爹，儿子惭愧，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能给家里带来富贵。在书院当夫子收到的银子已经每月都给家里了，也没攒下多少，我媳妇那里还有一点旧首饰，回头我拿到镇上翻新一下给了淑惠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哼，高中若是那么简单，我就不会还窝在小小的一个镇上书院当夫子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宝珠明显看到大刘氏的目光闪了一下，不过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他们还真是舍得。只是这一个个的胡说八道也不怕人笑话，就按陈招财在镇上住的是自己租赁的房子，吃的是小馆子每个月能有钱剩下就够呛，还给家里，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
此时跟赵宝珠同样想法的还有陈进宝，他才没有陈添金他们那么蠢，也不会像他爹娘一样被他大哥迷了眼，他大哥在镇上这么多年，有哪天是拿过钱回家的，不从家里拿钱就算好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当家里个个是傻子。
“诶，你们都是爹的好儿子，”陈三牛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对他们俩的话非常满意，说完转向还没表态的两个儿子，问，“进宝和添金你们俩是怎么想的？”
未等陈进宝他们说话，陈三牛的话音刚落，小刘氏就急急地开口了，“爹，你是知道我们家的，得了银子哪次不是全给你和娘，手里是没剩一文钱的。至于首饰，我可没大嫂好命还有大哥时不时给她买，我们家进宝自己都没一个银子怎么给我买首饰？”
真是非常耿直的刘翠花，瞎说什么大实话，你这样说让大伯面子往哪摆，赵宝珠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陈招财脸色有点不自在，看了陈进宝一眼，让他好好管管他媳妇，陈进宝直接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咳哼，好了，我知道你们家是个好的，那添金，你呢？”眼看谈话的方向有点不对，陈三牛赶紧出声拉回来。
“爹，你也知道当初宋氏在的时候天天都要吃药看病，前两年我刚把钱还清了，后来攒了点钱又娶了媳妇，所以现在家里除了刚收上来的麦子值点钱，也没其他东西了，媳妇的首饰我没本事，就当初下聘的时候给她买过一根银簪子，”陈添金的话越说越小声，说到后面都跟自言自语差不多了。不过因为他的话，屋里变得静悄悄的，估计针落都有声，除了赵宝珠和陈赐福个个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所以即便他的声音很小，还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添金，你个没良心的......”
陈姜氏猛地站起来便要嚷，被惊醒的陈三牛一把扯了下来，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陈姜氏呐呐地闭了嘴，气不顺地哼了哼，愤愤地看着陈添金。
陈添金被她一声嚷吓得肩膀缩了缩，低着头不敢看她。
“老三，爹知道以前是我们亏欠了你，你要怪我们也是应该的，但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大哥和四弟读书都要钱，当时实在是没办法才把你们分出去的，如今你生活也好起来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你就这么狠心，最后一个妹妹出嫁都不肯给她做一下面子吗？”陈三牛紧紧地看着陈添金，说得情真意切。
陈添金放在膝盖的手用力地抓着，紧张地挪了挪身体想要躲开他的视线，低不可闻地说，“我没怨你们，大哥和四弟读书我也很支持，但是我现在真的没钱。还有几个月，我出去打短工挣了钱再......再给小妹。”
“好，好，老三你是不打算认我们陈家了，”陈三牛鼓着眼睛，喘着粗气冷声道。
“三弟，你赶紧跟爹道歉，难道你真的是现在生活好过了就不打算认爹娘吗？”陈招财皱着眉一脸不认同地看着陈添金。
陈添金至始至终都紧抓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赵宝珠觉得如果他像乌龟一样有壳估计早都缩进去了。
“三哥，你家买了牛车又买马车，栓子都到镇上读书了，怎么会没钱？”就在屋里的空气都绷紧了的时候，突然传出陈赐福不解的声音。
果然有他在，多紧张的气氛都能被打散......
赵宝珠冷眼看着陈家人对陈添金步步紧逼，神色越来越冷，眼里的风暴在一点一点加强。
“那是你三嫂的钱，不是我的钱，”陈添金对陈赐福的话倒是没置之不理，声音清晰而坚定。
“可是三嫂不是跟我们是一家人吗？她的钱不是你的钱吗？都是为了家里。”
非常好，逻辑一点没错，赵宝珠心里不屑地讽刺道。
“我们是一家人，但是那是你三嫂的嫁妆，是她娘家给她准备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屋里炸开，把陈家人都炸得愣了一下。
“那你身为淑惠的娘家人怎么就不知道给她准备多点嫁妆，让她嫁过去不用受婆家的气？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就知道偏心外人！”陈姜氏一拍桌子站起来便尖声叫嚷，连陈三牛去拉扯她的手都被她愤怒地甩开了。
陈添金对陈姜氏是本能地害怕，听到她的嚷声，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媳妇不是外人......”后面反应过来声音几乎都没有了。
赵宝珠眼睛缩了一下，眼里的风暴堪比十六级台风，只想把一切都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