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摔门而去,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虞折烟顺着纱窗,见他孤寂和岑傲的身躯,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渐渐的消失。
封凰依旧站在那里,只是他的眼底再无往日的波澜不惊。
她慢慢的坐在地上,眼里扑簌簌的落在单薄的衣衫上。
恍惚中,封凰慢慢的蹲下,用手抚『摸』着她脸颊上的泪珠,一点点的拭去,连半丝的泪痕都不曾留下。
虞折烟抬起眸子,却瞧见了他衣袖口上的疤痕,她不由得一愣,伸手便将他的衣袖给撸了起来。
只见他的手腕上有深深的两道疤痕,狰狞的覆在他的手臂上。
“怎么会这样?”虞折烟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是谁?”
封凰慢慢的扯下自己的衣袖,眼底渐渐的有了无尽的恨意,“无事。”
究竟是谁,将他的手筋挑断了。难怪她每次见他弹琴都那样的脸『色』惨白,想来竟是隐忍者这样的痛苦。
外面有重兵把守,封凰还是走了,似乎他带走了她身边最后一丝的暖意,待他走后,明明是盛暑,她却冷如寒冰。
虞折烟渐渐的走到纱窗边,却看见隐隐约约有一个女子在丫鬟的拥护下慢慢的进了殿内,她翩跹如仙,自有一番风骨。
可是这样美好的女子,却还是在屈服于命运。
皇后由身孕无法侍奉皇上,与其让皇上留恋与其他嫔妃,还不如让他专宠于自己推过去的美人。
她的屋子离着甚远,只能隐隐的瞧见一个影子。
又是整夜未眠,虞折烟早晨醒来的时候早双眼肿的跟核桃一般大小,她用冷水洗了洗脸,用了些胭脂膏子,才显得不那么狼狈。
虞折烟被分配去给顾玠送饭,这原是孙喜为了讨好她才巴巴的吩咐的,他不知道昨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因为这些士兵都是保护圣上的,有皇命在身,连早饭都不过是发几个馒头,草草应付。
可顾玠毕竟是将军,虽派来保护皇上,可谁敢给他几个馒头应付,只得做了桌子好菜,也不敢张扬,只摆在了御膳房边的屋子里。
明明都是山珍海味,比外面啃馒头的那些侍卫强上百倍,可他似乎还是不甚满意,脸拉的跟驴脸似的。
尤其是他看见虞折烟拿着碗筷过来,替他布菜的时候,他的眼神愈发的阴鸷。
顾玠看着虞折烟,声音冷冽,“你来做什么?”
她声音虽平静,但手却死死的拽着衣襟,“孙公公让奴婢侍奉您用膳,您要是嫌弃奴婢,奴婢这就退下,叫旁人过来。”
顾玠的手指转着珐琅的酒杯,“你这是想偷懒,我这就打发人告诉管事的去。”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奴婢没有,既然将军不嫌弃,那奴婢就给您布菜。”
她说完便拿着筷子站在了顾玠的身边,她也侍奉过皇后这些,对这些规矩也熟稔了。
顾玠看着她,“难道要本将军吃白饭不成,还不快一些。”
往日侍奉皇后,她若是想吃什么,直接说出来的,或者瞧上一眼,宫女们自然明白了。
顾玠也是被人侍奉惯了的,这样的规矩他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反倒是故意的一般,眼珠子在饭桌上『乱』转,根本一处也不落下。
她知道他的脾气,若此时自己问出来,自然会招来他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尤其他的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虞折烟对他的喜好也是了解半分的,玉箸慢慢的落在了那盘子酱肘子上。
她还没来得及夹起来,却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这样腻歪的东西谁想吃,你想让本将军都吐到你的脸上是吗?”
虞折烟的筷子顿了顿,然后又慢慢的向那盘看起来清淡可口的豆芽上移去。
“你想让本将军吃这些是吗?本将军一会护送皇上会皇宫,难道要饿死在半路上才好是吗?”
虞折烟知道他若是闹起来几乎天都能掀开,谁的脸面也不会留半分。
“那将军想吃什么?”虞折烟深深的吸了口气,所有的耐『性』都快用尽了,“奴婢给您夹。”
“叫花鸡看起来不错。”他幽幽的开了口,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带着怒意,好像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了。
她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即刻走到桌子的那一头去,慢慢的夹向了那一块看起来肥美的鸡腿。
“不是那一块——”他再次开口。
虞折烟的筷子又落到了另一块看起来很好的鸡脖子上,随即又被他断然拒绝。
直到她的筷子慢慢的落到最后一块都是骨头的肉上时,他才幽幽道:“果然愚笨,这样好的肉竟瞧不见。”
她也不敢再跟他争辩,只轻移莲步,慢慢的将那块肉放在他的碗里。
顾玠冷哼一声,随即放在嘴里悠然自得的嚼了起来,只听见咯吱咯吱的一阵声音,显然这厮连骨头也一并吃了进去。
他刚吃完,目光却落在了虞折烟的脸上,原本因为戏耍完她才好些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你今日画了这样精致的妆容?”
虞折烟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颊,她这才想起来早上脸『色』太难看,只弄了些胭脂水粉,又因为旧的衣衫都脏了,赶巧孙喜又命人拿了新做的衣衫来。
她正在犹豫间,他却森然的开口,“整日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给谁看。”
虞折烟满脸的冤枉委屈,也不敢跟他争辩,他不管多么出言讽刺,多么恶毒的话,她都一概的忽视,这自然让顾玠越发的怒火中烧。
“给我端杯茶过来。”他阴森森的开口,“慢慢的一杯。”
虞折烟忙到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慢慢的递到他的手里。
谁知他的手一歪,竟全都泼在了她的脸颊上,脸上的胭脂水粉顿时散开,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本将军手滑了。”他阴森森的开口,“看来你的妆容都毁了。。”
虞折烟知道他哪里是手滑了,分明是故意泼自己的,不由得心下大怒,“奴婢这就告退,叫旁人来侍奉您。”
顾玠摆了摆手,倒也没挽留,“这样不中用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本将军自己用膳罢了。”
虞折烟一边用手绢擦着脸上的茶水,一边外外面走,正巧侍奉皇后的一个宫女瞧见了,忙扯着她的手问,“折烟,这是怎么了,怎了脸上还有茶叶梗。”
虞折烟紧紧的咬了咬牙,“御膳房那里有条狗,追赶它的时候茶水泼了。”
那宫女笑道:“咱们这里可是皇家的地方,又不是大街,那里来的疯狗。”
“却是有一条『乱』咬人的疯狗。”虞折烟说完便气呼呼的回屋子里换衣衫去了,只剩下那宫女还在轻声的嘀咕疯狗的事情。
皇上第二日便要起驾回宫了,皇后有了身孕不便送,只让她们这些宫女备上了些吃食和糕点,送到了随皇上过来的宫人手里。
虽皇上一起回宫的还有楚兮兮,她已经是宫中嫔妃的打扮,皇上亲自册封她为昭仪,连御撵也是与皇上同坐的。
皇上原本就好女『色』,今日又得了这样的一个美人,不由得欢喜,连献美人的皇后都称赞了一番,只说她宽容大度。
待看见皇上上了明黄『色』的轿撵,虞折烟刚想跟着众人一起回去,却不料看见顾玠正要上马。
宫中的奴才早就跪在了地上,可顾玠许久都不曾踩下去,连皇上的轿撵都已经走了。
他扭过头,看见了虞折烟,然后冷冷的道:“你来。”
虞折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这厮竟然要她在众人面前给他当马凳子踩,她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哪里受得住那些。
“奴婢身子单薄,恐怕会伤到将军的。”虞折烟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面红耳赤。
顾玠却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摔到了本将军就砍了你的脑袋。”
他和虞折烟的关系宫中都传遍了,都以为是郎情妾意,生死如许,没想到当当众竟闹了这一出,众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连孙喜也摆了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好似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顾玠的脚踢在了跪在马下的太监身上,“滚。”
那小太监吓得颤抖着忙退到一边,众人的眼睛也不断的往虞折烟的身上望,好像在等着看她是如何丢人现眼的。
虞折烟知道自己已经躲不过了,只慢慢的走到了顾玠的身边,她几乎颤抖着,压低声音说,“您今日是彻底要扯了奴婢的脸面是吗?”
顾玠却对她的话不理会,只冰冷道:“趴下。”
虞折烟慢慢的俯身趴了下去,可是她没有等到他的脚上来,而是他的靴子直接跨过她,迈在了马凳子上。
然后一阵马蹄声子耳边响起,虞折烟抬起头,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孙喜见状忙将虞折烟从地上搀扶起来,笑道:“大早上的这又是闹哪一出,您和顾将军可是闹了什么矛盾?”
虞折烟一把甩开她搀扶着自己的手,冷笑着,“不烦劳您担心,奴婢和顾将军好的很。”
直到虞折烟走了,孙喜才冷哼一声,“贱人,还真以为我整治不了你了,这宫中的事情还有瞒得到我的,没有了他护着你,看你以后怎么活。”
皇上的轿撵走了,皇后的寝殿内又是一片的安静,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靠在身边的软榻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慢慢的从后殿出来,手里好抱着古琴。
他并没有像往日一般跪在地上抚琴,而是慢慢的走到了皇后的床榻前,慢慢的坐下。
“昨夜吓到了是吗?”皇后的眼皮动了动,声音里还带着余悸,“本宫也不曾想到皇上会突然来了,难得的你聪明,从窗户走了。”
琴容轻轻的笑了,似乎天地间有失去了所有的华彩。
“封凰。”皇后的声音里带着动容,她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他如玉的脸颊,“你可知道我多么的爱你?”
“您该叫我琴容的。”他徐徐的开口,眉目间却舒展开来,眼底斑驳这淡淡的浓雾。
“是啊,是我的琴容。”皇后慢慢的靠在他的肩头,“很快,很快你就能光明正大的留在我的身边了。”
琴容的眼底有一丝的复杂闪过,却听见皇后喃喃道:“以后这天下都是咱们的了。”
“要等多久?”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皇后,她却一点点的陷了进去。
“等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世,这天下就能夺来了。”皇后的手慢慢的环住他的胸膛,仿佛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痴缠着自己的心上人,那样的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对那虞折烟还是旧情难了,我看她对你还是心存爱慕。”皇后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我是琴容,只为了皇后娘娘而生的男人。”他的声音缱绻,掩不住的情深。
皇后终于笑了起来,“听说这些时日你经常去藏书阁看书,以后还是少去罢,多来陪陪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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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玠彻底和虞折烟闹翻了,几乎五六日顾玠都不曾过来了,不想往常一般,皇后撵也撵不走。
便是朝中有什么大事,也只是写书信过来,每日都有太监传信,去没有一封给虞折烟的。
一想着皇上离开那日发生的事情,在加上这些时日的不闻不问,众人皆知道虞折烟彻底被顾将军厌烦了。
而最得意的要数孙喜了,这些日子的怨气几乎都要发出来了。
他刚开始还不敢拿虞折烟如何,只想着万一两个人破镜重圆了,还得找自己算账。
眼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两个人根本断了联系,不由得越发的得意。
这日虞折烟正在院子里扫了落叶,一个丫鬟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道:“虞姑娘,孙公公让您去藏书阁打扫,这手头上的伙计就先放下。。”
虞折烟见这宫女有些面生,以前倒像是从未见过一般,虽有些疑问,却也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