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川部属于大理国苍山十八部之一,离药王谷十多里路,远远地拱卫着大理皇城西南方向。
严正刚身为剑房管事,经常出入药王谷。带着左少阳和独孤无胜,轻车熟路地从谷口石阵出来,直奔西南而去。
这严管事如此用心尽力,肯定是对向老祖宗求情之事,真上心了。
左少阳心知肚明,也有些惊疑,急走了两步,和他并肩而行,悄声问道:“严管事,我想问问,你到底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你们老祖宗下此重手,伤了你的带脉。莫非你玷污了谷中女弟子的清白?”
严正刚愣了愣,苦笑道:“左先生说笑了,事情比这个严重得多。”
嘎你娘,比这还严重?那还得了!
左少阳惊得脸色都变了,眼神怪异瞧了他两眼,双手往肚子上比划两下,眨着眼睛,鬼头鬼脑地问道:“你把人家这里搞大了?”
严正刚满头大汗,脚下一趔趄,吓得差点趴地上了。脸上黑线腾空而起,愕然望着左少阳。
左先生你年纪轻轻,怎地想法如此龌龊?我严正刚是那样的人吗?
左少阳见他不说话,拉着他的衣袖,兴致勃勃追问道:“听说药王谷中女弟子的居住之所,被列为男弟子禁地,不得近其百步之内,否则杀无赦。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用强还是用药?”
左先生越说越不像话,勾搭用强用药轮番上阵,这种伤风败俗之事,纯属污蔑。
严正刚实在承受不了这个罪名,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的清白讨个说法:“左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当年我年轻气盛,嫉恶如仇,见不得毒王谷弟子嚣张跋扈。一怒之下,将毒王谷几个杰出弟子斩于剑下,差点让两谷兵戎相见,惹了弥天大祸。亏得老祖宗及时出手,伤了我的带脉,形如废人,这才平息了毒王谷的怒火。”
没看出来,你当年竟然这么凶猛!左少阳吓了一大跳,讪笑两声,道:“严管事你也是被两谷宿怨所害,遭了无妄之灾啊。”
严正刚年轻时天资聪颖,才智过人,原本也是桀骜不驯之人。但经过这些年的磨砺,傲气早就磨去,心态已趋平和,淡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途中路过一个小集镇,人来人往,竟然有不少腰挂刀剑的武林中人。看身上的行头打扮,有穿着怪异的沧澜人,还有劲装打扮的宋人,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左少阳看得诧异,这么多武林高手齐聚一堂,莫非要开武林大会?
严正刚似是对此见怪不怪,笑道:“每隔五年,药王谷和毒王谷都有一次比试,总会引来无数江湖中人观战,成为沧澜武林一大盛事。”
左少阳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都是些闲着没事干,来看热闹的好事之徒。
严正刚又说道:“按以往规矩,每次比试完,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药市交易,大家可以买卖各种药材,或是灵丹妙药。到时候,两谷也会拿出一些市面上见不到的奇药,当场出售。这小镇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冲这个来的。”
左少阳愣了愣,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一个赚银子的好办法啊。身为菩萨药王传人,所知西域奇药多不胜数,这些人肯定没见过。到时候随便卖几样出去,坑几个老实人,吃穿都不用愁了。
突然,独孤无胜猛然停下脚步,右手紧紧抓住了剑柄。身上衣裳无风自动,浑身肌肉一下子绷紧,就似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左少阳心有所感,急忙回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傲立人群之中。一身大红衣袍鲜红似血,上面大朵大朵的黑色牡丹花,更是惹眼。两只眼睛精光闪闪,直直地穿过人群,钉在独孤无胜后背。
左少阳心里急跳了两下,大吃一惊。这穿着怪异的红袍年轻人,见过一回,正是辟邪门高手宋中。
宋中远远地看着这边,似是对左少阳眨了两下眼睛,红影闪动,又鬼魅般消失在街角。
嘎你娘,这死太监竟然对我抛媚眼!
左少阳缩了缩脑袋,激灵灵打了个冷噤,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独孤无胜慢慢地放开剑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额头已见虚汗,骇然道:“好强的杀气!”
左少阳觉得身上鳮皮疙瘩都起来了,伸手往胳膊上胡乱抹了两把,咬牙切齿道:“独孤兄,那便是辟邪门高手宋中!”
独孤无胜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惊道:“宋中?就是近些年纵横江湖的魔道第一杀手,一剑送终?”
左少阳点点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哼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就是这死娘娘腔。”
独孤无胜摇头苦笑道:“没想到魔道第一杀手,竟是辟邪门弟子,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辟邪剑法啊。”
左少阳惊道:“莫非独孤兄也不是他对手?”
独孤无胜神情有些沮丧,摇头道:“论武功,可能与我不相上下,但是他身上杀气逼人,气势已胜我三分。我现在确实没有把握赢他。”
左少阳很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心中苦笑。独孤兄,你这名字取得太不吉利了,要不改成独孤无敌,恐怕才会转大运。
陈铁匠的铁匠铺,在镇子另外一头,靠着山崖的地方,建了一座小院。院前种着两棵杨柳,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自门前涔涔而过,环境清幽怡人,并不见烟火气息。
在左少阳的印象之中,铁匠铺都有一座半人多高的铁匠炉子,里面炭火熊熊燃烧,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隔着很远便能吵得人心烦气躁。
左少阳感觉有些诧异,这哪里像个铁匠铺,分明就一处世外高人的清居之所。
院中有位满面沧桑的老头,佝偻着身子,正在整理打铁的家伙。
严正刚和这老人相熟,隔着老远便抱拳笑道:“陈老,好久不见!”
老头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拍拍手掌站了起来,迎到了院门口,满面都是火星烧烫出来的坑洼,皱纹里还夹着尘灰,愁眉苦脸地道:“严管事,你订制的三十柄剑,老铁匠怕是打不出来了。”
严正刚惊道:“陈老,你这话是何意?我药王谷剑房与你合作多年,并没有少给银子啊?”
老铁匠满脸悲切,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并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老铁匠实在无能为力了,这事咱们待会儿再细说。”
严正刚愣住了,看这陈铁匠的神情,真是出了大事。
老铁匠双眼浑浊,目光却很明亮,看了看左少阳和独孤无胜,伸出粗壮的右手,热情招呼道:“咦,这两位小哥甚是面生啊,莫非是来买剑的?快进来,快进来!”
严正刚急忙道:“这位左先生是药王谷的贵客。此次前来,正是想让你帮忙,为他量身打造一柄好剑。陈老,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你可要拿出浑身本事来。”
老铁匠神情一滞,苦笑道:“这位小哥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老铁匠打铁所用的地火,已被人盗走,怕是帮不了小哥了。”
左少阳愕然,奇道:“地火也能盗走?”
老铁匠摇头道:“你们跟我来铸剑炉看看吧。”
左少阳和独孤无胜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严正刚无奈道:“我们跟着他去看看吧。这陈铁匠的铸剑炉藏在山腹内,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炉下有处火口,从地底冒出一股火焰,火光汹涌,温度奇高,正好冶铁铸剑。”
左少阳恍然,跟在老铁匠身后,沿着一条石板路,走进一处山洞。
制剑之术,向来都是世间最为高深,也最为神秘的学问,很多制剑师的制剑方法秘不示人。
左少阳心中好奇,张头探脑四下偷看,却感觉越往里走,温度越高。一股股热风扑面而来,地面滚烫,山洞四壁炙人。
山洞之中,充满了热力。似乎有无数热乎乎的小东西,循着皮肤毛孔,尽往自己身体里钻,丹田隐隐有些躁动。
山洞尽头是间宽阔的石室,隐隐可见刀凿斧劈的痕迹,四面的石壁上挂着十几柄无鞘长剑。中间有座造型奇特的铁匠炉,炉火已灭。
老铁匠从炉边捡起一根漆黑的烧火棍,轻轻拨开炉底一块盖板,苦笑道:“你们看吧,地火已灭,恐怕老铁匠是打不成铁了。”
左少阳凑着脑袋看了看,只见炉膛内有个坑眼,盖住火口的铁板已掀开,火口却不见火焰冒出。
严正刚目瞪口呆,惊道:“陈老,据你所说,这地火自你祖上开始,数百年间从未熄灭过,怎么突然就没了?”
老铁匠惨笑道:“前几日,闯进来两个蛮横无理的红衣蕃人,提着个样式古怪的灯盏,往火口凑了凑。地火似是受了惊吓,缩回地底再没有冒过头。”
左少阳心中大骇,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魔宫圣火!一定是魔宫圣火!那两个红衣蕃人,是在用地火喂养虚弱的魔宫圣火。
老铁匠指了指石壁上的长剑,对左少阳说道:“我这里倒是还有几柄刚打出来的浪剑,小哥若是看得上,不妨选一柄去用。”
左少阳抬头看了几眼,这些剑柄柄极尽细腻之美,剑身宛如二八少女,灵巧酥体,暗藏杀气,锋利可逼纤毫,柔韧可折月圆。陈铁匠的手艺精湛,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他突然看着老铁匠手中的烧火棍,心神恍惚了一下,两眼死死地盯着不放了,笑嘻嘻地道:“陈老,你手中这根烧火棍,我看第一眼便很欣赏它。你能不能忍痛割爱?”
老铁匠双眼都瞪圆了,浑身哆嗦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