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着少锦出神，桃夭心乱如麻，焦虑如绵密的绣花针，刷刷地向她刺来，让她浑身钻心的疼痛，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师父，”少锦看着镜中正在凝眉出神的桃夭，欲言又止，“我……”
“何也？”桃夭惊醒，她勾唇浅笑，温柔问道。
她一袭白衣，眸子黑白分明，长发如墨倾泄而下，披散在肩头，温柔的眉眼，神态，像极了某个人。
以前，她还未曾成仙的时候，她实在不喜欢穿白衣，因为她是冷血杀手，白衣容易脏，脏了还得她花时间去洗衣服，索性，她就穿深色衣服，尤其是朱红色的衣服，她尤其喜欢。
不过现在，她成仙了，随便挥挥手，衣服都能够焕然一新，她自然是不必担心衣服被弄脏的问题，于是，她便开始穿起来白色的衣衫来。
几千年过去了，她竟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她与某个人，已经是极其相似了，也不知是刻意作为，还是机缘巧合，总之，少锦已经有所察觉。
“待他日归来，我定会护你。”少锦鼓着腮帮子，似是说出这话用了他八九分的力气一般。
桃夭轻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加快，非常迅速地将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高高绾起，最后用簪子加固，待少锦恢复以往的发型后，桃夭才长舒一口气。
将手中的木梳放在桌子上，桃夭温柔地应道，“好，我等你归来便是。”
知道这一去，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桃夭苦笑。
“此番去了，你须潜心修行，莫要偷懒。”桃夭嘱咐。
其实桃夭知道，少锦一向肯吃苦，即便她不嘱咐，他也会勤学苦练的，可临别之际，她总该说点什么的。
说罢，桃夭梨涡浅浅，缓步走到门口停下，不疾不徐地抬手开门，春色如许，一跃而来，她轻声说道，“去吧，我会抽空去九重天看你。”
桃夭不敢看少锦的眼睛，于是她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垂眸，一直看着脚下少锦的皮靴铿锵有力地一路向外，连那声响也听不到了，她才慢慢抬起头，朝着院子张望一眼。
院子已经空荡荡了，少锦走了，陪了她八千年的妖精，去九重天追求他更高目标了，即便桃夭并不知道少锦那个更高的目标是什么。
桃夭失落地转身，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父。”
是少锦？
桃夭惊喜地回眸，在看到少锦后，忍不住咧嘴笑问道，“何也？”
难道是少锦不走了？
“我有些话还需要嘱咐你。”少锦大汗淋漓，喘着粗气说道。
嘱咐？只是嘱咐而已吗？
也没看清少锦的表情，却感觉右手一暖。
是少锦握着她的手。
头顶，少锦的声音如流水般响起，“之前你总不喜我说仙界诸事，可我如今不在，你得了解，仙界自古分为两派，一派倡导修炼丹药而得长生，而另一派则主张修身养性之道，两派分界鲜明，但之间也有错综复杂的联系，太上老君分属前者，而亦天则属于后者。”
桃夭脑中嗡嗡作响，她好像知道这些，又好像并不知道。
“你与御风大帝当属后者一派，而太上老君与仙界诸多神仙则是前者，两派在面上看似并无针锋相对之处，然，太上老君一脉实则并不喜欢亦天大帝一派，时常出言挖苦。”少锦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这个出尘的上仙能不能听得懂，能不能接受，能不能避免某些麻烦。
桃夭错愕，她头脑中混沌一片，然而，她仍旧点头。
少锦长叹意思，继续说道，“此地看似清幽，然派系林立，鱼龙混杂，除却御风大帝以外，不可轻易相信他人所言。”
这……
难道这里不是傲兮的老巢吗？
“崇倡修身养性而得长生一派，最干净之地，乃蓬莱也！”顿了顿，少锦又说，“南溟虽只此一山，可诸如鸟兽虫鱼等大多数生灵，在得道后，都会徙于南溟，你在碎空山上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少部分，而绝大多数生灵，则住在海里。”
他说这些，不是为了满足桃夭的猎奇心理，而是让她有所警觉。
以前他在的时候，桃夭不喜欢听这些，他便识趣地不说，因为他可以保护她，可如今他要走了，再不说，他真害怕桃夭一不小心就中了圈套。
“你日后多加小心便是，我去矣。”少锦恋恋不舍地松开桃夭温热的小手，在桃夭眼角渗出泪水的前一秒，消失在了这碎空山的别院中，只留下桃夭一个人在微风中飘摇。
这一次，少锦是真的走了。
桃夭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看着落了九十三片落叶，轻叹一声后，伸手关上了房门。
……
“启禀上仙，御风大帝请见。”安静中，门外长鸣的声音响起。
“我知。”桃夭疲倦地应道。
自从少锦走了以后，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好像是仙气丢失了大半一样。
桃夭不疾不徐地起榻，整理一番后，才又一次开门。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开门，竟首先就看到傲兮那棱角分明的五官。
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即便再怎么好看，也是着实让桃夭吓得不轻。
不过，她没有出声，只是打了个寒噤后，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好几步。
“上仙。”桃夭忡怔地轻唤。
傲兮薄唇扯了扯，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满脸惊恐不安的桃夭，故意放满了语速，“何焕……”
“你找到他了？他在哪儿？”桃夭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紧张地上前一步，抬眸期待地看向傲兮。
傲兮勾唇，眉峰一挑，道，“尚在调查。”
桃夭明亮的眸子一下子便暗淡下去，她白了傲兮一眼，转身不再看他。
虽说傲兮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自从她做了他的师姑以后，这个原本与世无争，性格冷淡的傲兮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突然处处让她不快！
难道，她就这么不堪？竟然让傲兮如此排斥。
越想越觉得愤然，桃夭皱眉嘟囔：“我知道，我出身卑微，不配做你师姑，可你就不能……”
“有一线索，或可寻到何焕。”傲兮没有任凭桃夭说下去，薄唇越抿越紧，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