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船桨之声愈来愈近，现在就算是林沐风也听得清楚了。
“少镖主，你回你的镖局去吧。”齐然拍了拍林沐风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人心安。“你家里买卖根基就在这端阳城里面，镖局的生意全靠面子，走南闯北考得是打点好的关系。要是你在这里……嘿嘿，后面就不说了。”
齐然的话让林沐风一愣。
他年纪不大，被人称为少镖主也全是因为自家老爹是镖局总头的原因。镖局的买卖，在武道世界关键就在于买通黑白两道的关系。一方面自身当然要够硬气，可另外一方面，不够八面玲珑的镖局，是混不下去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林沐风究竟以何身份出手，镖局少镖主？那可能最后就要触怒对方，事后招来报复。
阿齐他知道什么……可能也知道来人是谁……？林沐风见事不多，却也知道齐然是一番好意。
如果镖局开不下去了，会牵连到很多人，甚至连自己舅母舅父那里也会受到牵连。林沐风脚步登时慢了下来。
“对了，你回去吧，这件事少镖主就不要出面了。”马如龙也是宽慰说道：“少镖主有心意，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我……我……林沐风踌躇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先往走。”齐然见状，笑着向前加快几步：“少镖主几天后还有一场大比，今晚早些休息。”
齐然和马如龙向前冲去，瞬息之间，远去足有十几丈。
“如此甚好，至少不要将总镖头和镖局拉扯进来。”马如龙点头，饶有兴致地看向齐然：“阁下身上有一股子味道，我觉得很合我的脾气。”
“什么味道？”齐然笑道：“难道是臭鱼烂虾的腥味？我这段时间装成渔夫，有这些味道，再正常不过。”
“闯荡过江湖的人，才有这种味道。”马如龙正色说道：“就算是我，也只是在近两年才慢慢明白江湖的险恶。那些没在刀口上混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如果你说的是杀人放火，我确实干过不少。”齐然好笑地看着当年的‘小弟’在自己面前拿大。
“看你的身手，一身修为，也是命轮四境？”马如龙打量一下齐然，说道：“但是手段看不出门派，那阁下是哪一路的？”
命轮四境……？齐然并不说话，反问马如龙：“我们来赌一赌，看看少镖主会不会跟上来？”
“我不和你赌。”马如龙大笑：“因为我知道少镖主肯定会追上来的。”
“你我所见略同。”齐然也笑了起来。
说话之间，气喘之声从身后传来。
“我……我想去看看谭老丈……他教了我功夫。爹可没有教我对恩师见死不救。”齐然右手一伸，将踉跄几步的林沐风扶住。
“我去请南镇抚司过来！”林沐风忽然建议说道。
“若我想去请救兵，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呢？我心里有数，来的人都是些游走正邪的散兵游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浪客而已。而且，谭老丈有他自己的秘密，否则不早去寻求庇护了吗？”
马如龙心里一动：“阁下似乎对于来者知根知底？”
“略知一二罢了。”齐然说道。
“所以到底是何原因呢？若是江湖武斗，为何那位‘谭老丈’不去寻求庇护？”马如龙奇怪问道。
齐然三人向着谭老丈所在的草庐而去。
谭老丈为昔年‘五代皇朝’中‘天工司’后人，身上有冶兵珍本‘五代皇朝神兵谱’。这一层秘密，易地而处，齐然也自认不敢泄露分毫。如今的东极天，因为帝君遗泽，与外界虚垠断绝，这固然是保护，却亦是一种‘溺爱’。从人皇时候还有‘诸天境界武者’，时至如今，每况愈下，法相境界‘二十八星宿’还好，但现在就连天权境界的‘一十二元辰’也补之不足。这部‘神兵谱’虽然放在帝君御天时候毫不起眼，甚至在之后的人皇治世时候也轮不到区区‘人神之兵’为尊；但是在如今的东极天中，这‘神兵谱’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兵谱。
“我说了，他自然有他的难言之隐。”齐然说道：“就好像你身上如果有一个大秘密，怎么想也不大可能活得太自在。”
“马师兄。”林沐风的声音变得有些瓮声瓮气。
马如龙看了过去，原来林沐风找了一块黑布，将自己的脸部遮盖。
“师兄你不用把脸遮挡起来吗？”林沐风迟疑一下，说道：“要是被对方认出来，还是不好吧？”
齐然‘报复心’极强，极为‘记仇’，他始终记得当年自己在固原大开演练，将武道精义公开布诚时候，眼前的马如龙还很迟疑。这个时候，齐然也很想看看如今的马如龙，究竟修炼得怎么样了。
“哈……”马如龙低声笑道：“若是三年之前，马某恐怕还是有点墙头草的绵软性子。可如今……既然少镖主为那谭老丈担保，我断然不能束手旁观。如果事后果然有误会，再去向对方说道说道。但若真的是来人无理，太岳又怎么会自惜羽毛？天塌下来，高的人先被砸，我只管惹祸，要是有人找事，门中的那些长老们难道是吃干饭的？”
真有事，你们有种就去找太岳的长老们……马如龙心里如此想到。
“…………”齐然沉默一下，感慨说道：“太岳有你们，真是前程堪忧。”
“名门正派的好处也就这些了，除了门中长老替人事后擦屁股之外，平日里清规戒律多得不得了。”马如龙相当光棍地说道。
马师兄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林沐风听着马如龙的话，脑海中关于武道六宗的某些印象正在崩塌。
…………
“老丈，老丈！”一马当先，林沐风小声说着，就想向草庐中闯去，却发现谭老丈早已等在外面。
“老丈，你察觉到自己的死期了？”齐然好笑开口。
老丈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
“他们确实来了……”谭老丈似乎临死之前，其言也善：“我看你们各个都有些背景，各自逃命去吧。特别是你这年轻后生……”
谭老丈看向了齐然，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对头是铸剑山庄的……不过，你既然知道了，还过来，就有些不智了。”
“你不知道呢？”齐然面容严肃，说道：“在我身旁这位，乃是太岳弟子马如龙。有他在，只要来的人不是六宗的，都是小鱼小虾。”
“命轮四境？”谭老丈看了看马如龙，摇了摇头：“你们还是不明白……”
“老丈，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林沐风有些焦急，说道：“再晚，他们就围上来了！”
风簌簌而起，周围的林子树枝一阵摇曳。
“不用着急了，”齐然转过身去，面向前方：“他们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