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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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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此时已经肃清旁人,只有萧思温一人独坐,面前几案上摆放着的却不是传统银壶『奶』茶,而是一套南朝人的茶具。萧思温慢慢地研茶、烹茶,俨然如汉人儒生一般,见了两人进来,方站起身来微笑点头。

耶律贤解下披风,摘下侍从的帽子,向萧思温一拱手:“思温宰相。”

萧思温看着耶律贤的容貌,恍惚了一下,刹那间,世宗耶律阮的面容浮现,不禁轻叹:“像,真像啊!”

耶律贤笑问:“我像父皇吗?”

萧思温点了点头,仿佛陷入了对往昔的美好回忆:“先皇还是永康王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那时候,他雄心勃勃,一心想让大辽一夕之内,就能够成为南朝汉唐这样的传世之国……”说到此处,他不禁眼眶也有些红了,叹息道:“那时候,先皇和我们真是太年轻了。”太年轻,太气盛,所以,竟未曾察觉到潜伏的危机,竟使得帝王早逝,宏图中断。

耶律贤心中一酸,长叹:“若无察割之『乱』,若无察割之『乱』……”他连说了两声,便说不下去了。若无察割之『乱』,大辽,便不是今日的境况啊。

韩德让见两人一见如故,渐入正题,当下与胡辇交换一眼,拱手道:“大王、伯父,我到外面去守着。”

萧思温点点头,胡辇便与韩德让一起出去了。

萧思温抬手请耶律贤坐下,耶律贤也不客气,便坐下来,见红泥小炉中水已经烧开,便手提壶冲了两盏茶,送了一盏到萧思温面前。

萧思温也不说话,只举盏喝茶。两人静静地喝茶,一盏茶毕,萧思温凝视耶律贤,忽问道:“当前局势,大王有什么想法?”

耶律贤深吸一口气,他的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所以,所有的绕圈子、旁敲侧击这些行为,都没有必要。萧思温经历四朝,皇位变更是什么样的事,他岂有不知。穆宗多疑好杀,两人这种私下相见,哪怕一个字不谈,也足以让他猜疑有谋逆之心。所以这次萧思温主动约见,显见已经早有成算,他若含糊其词,反而会令其失望,失去机会。当下更不犹豫,直截了当:“大辽内忧外患,只待变局!”

萧思温怔了一怔,忽然笑了,他的神情在这一刹那放松了,笑『吟』『吟』地看着耶律贤问:“内忧为何?外患为何?如何变?”

耶律贤断然道:“外忧,在南朝。应历九年,柴荣破我益津关、瓦桥关和淤口关。当时兵临幽州城下,主上却犹在醉梦之中,甚至还说‘本就是南人之地,还与南人又能如何’。此后,柴荣病死,赵匡胤陈桥兵变而夺位立国,此后勤政用心,奖励农耕,如今是民富国强,秣马厉兵,随时都有可能北上。内患……”他顿了一顿,又道,“今上继位之后,成日只知醉酒行猎,杀人成『性』,曾经天下第一的雄兵在他手里消磨殆尽。此消彼长,如今是南朝强而我朝弱。”

萧思温没有接话,只是“哦”了一声。

耶律贤轻叹:“而且,宋国如今的皇帝野心勃勃,数番对汉国行征伐之战,若是汉国不保,我大辽危矣。”

萧思温听了此言,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看耶律贤,却故意摇头:“虽南人从来不乏精英,赵匡胤亦是一世之雄。但,南人不善马战,又奈我朝何?”

耶律贤又倒了一杯茶,道:“我前日翻看到一篇文章,是后周臣子王朴向前朝周主上的《开边策》,说‘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里头建议柴荣先取南唐江北,后取江南灭之,再灭岭南、巴蜀,后复燕云、灭北汉,最后挟大胜之势,攻我大辽。思温宰相意下如何?”

萧思温端着茶盏,悠然笑道:“书生意气何足道也?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先南后北,未战先怯,纵老了英雄,奈我大辽何?况且,周主已逝,如今是宋主在位。”

耶律贤心中亦是分析过,闻言不禁又看了萧思温一眼,之前,他听人说过萧思温“非将帅之才”,在辽国这是一个让人相当不悦的点评。大部分的契丹高官,都是从军功出身,而萧思温并没有多少可以称道的军功。然而,这些年来在暴戾的穆宗时代,人人自危权贵折翼,他仍然能一步步坐上北府宰相这个位置,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并不在沙场征战上。

当下他只道:“思温宰相老成谋国,这话固然不错。但赵匡胤继位之后,灭后蜀,败北汉,制南唐,实则已经在实行王朴之策。如今南北之势已然逆转,若我们仍以为还是太祖、太宗时的天下,恐怕会吃大亏。”

萧思温手握茶盏,沉默半晌:“那依大王看,我大辽应如何应对?”

耶律贤看着萧思温:“合则聚力,分则溃散。思温宰相,国朝自太祖时,就取汉姓,学汉制,这是为什么?因为汉人懂得聚力,他们或有朝代更替,但是一个朝代在的时候,便没有内『乱』,没有纷争。而我们呢,从遥辇氏到如今,哪一个可汗或者皇帝在位的时候没有内『乱』,每一次权力更替都要死多少人?因为自己内『乱』,而引来外患,更是有可能会让整个部族都消亡……国朝若不能将权力集中,那么,就会永远面临无穷无尽的危机。”

萧思温的表情渐渐严肃:“那大王之意呢?”

耶律贤断然道:“易新君,重启汉制改革,重振南北枢密院,分化诸王及部族军权,强化王权威严。待国内安定,再设科举,纳英才,不分胡汉重用之。”

萧思温心中激『荡』,上次心跳这么快,是什么时候?想当年太祖,还有人皇王,还有世宗皇帝……祖孙三代,都是抱憾而终,那么第四代,会着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吗?

他闭了闭眼,沉声:“这些都是先皇当年的打算,可他就是因为坚持这些,才失了各部族首领的拥戴,遭到反扑,死在祥古山的。大王不怕旧事重演吗?”

这话引起当年的伤心事,耶律贤脸『色』微变。然而这个问题他必须面对,而且必须要与眼前这个后族的代表一起面对。他强抑心头愤懑,顿了一顿,看着萧思温道:“就因为旧族势力太大,所以各部族之间,甚至部族之内,都内斗不息,一旦有外敌入侵,则无以抵御。大辽的每一步前进,都是因为有英君明主,集中权力,不受部族之制而得行。而这些部族首领,在享用了王朝和新政带来的好处以后,却依旧『迷』恋过去的部族权柄。若没有太祖太宗的推进汉化,建国立制,这些部族长哪有今日的富贵?单凭他们自己,只怕连草原上的一个灾年都度不过去。不思得到一个帐篷的好处,却为一个甜瓜的权柄受损而忘恩负义,谋杀君王。张口旧制闭口旧制,只提旧制给他们的好处,却从来不曾想过,如完全依着旧制,他们的部族还能活到现在吗,还能有命站在朝堂上谈旧制的好处吗?”

萧思温听到这里,不由震惊,看着耶律贤,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亦懂汉学,这些年来不断地在思索着旧族与新制的矛盾,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见识和思想,却已经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料和设想,沉默良久,他才缓缓道:“大王,这些事情,你是如何想到的?”

耶律贤指了指自己,自嘲地一笑:“我自幼体弱多病,不能骑『射』,多半时间在病榻上,所以,迫使我一遍遍地去想这些事。想了又想,把太祖、太宗朝至今所有的人和事,都一遍遍反复去想,去推演,去假设,去重复模拟。想得久了,自然想得比别人多一些。”

萧思温闭上眼睛,久久不语,消化着方才与耶律贤的对谈,也想着自己与后族的抉择,良久才睁开眼睛,问:“大王,当年先皇都没做到的事情,凭什么你能做到?”

耶律贤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反对先皇最坚决的那批人,都已经成为皇叔刀下鬼了。这就是他们不顾一切反对先皇谋逆先皇所得到的结果,不是吗?”他嘲弄地说了一句,转而道,“剩下的人,论威望论才干,都不能与当年那些人比。只要思温宰相有心,大辽非常之时的变局,就在眼前。”

萧思温忽然笑了:“大王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成事?你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人谋反不成反被杀吗?”

耶律贤也笑了:“我并没有想谋反,也不想让你为我冒这个险。”

萧思温倒没想到他这么说,眉头一皱,问道:“那大王此来……”

耶律贤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放下:“但我知道,想主上死的人不会少。我不介意到底由谁杀死主上,我只希望事到临头,思温宰相能够有个决断。屋质大王年事已高,思温宰相,我希望你能够成为像屋质大王那样的人,为我们大辽的前途,做出正确的选择。”

萧思温看着耶律贤,眼前的耶律贤的身躯虽然孱弱,但他内心的力量,却远胜于那个时时在所有人头顶悬着屠刀的穆宗。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你很像你的父亲世宗皇帝,但……”耶律贤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思温,并不为他那个“但”字的转折而担心。萧思温顿了顿,还是继续道,“你比你父亲更沉稳,更能够让人放心。”

当年,世宗推行制度的时候,还是太急进了,太专横了。而此时的耶律贤,有他父亲的雄心壮志,但想得却比他父亲更深远,更沉稳。或许大辽会在他的身上出现新的转机,萧思温缓缓站起,上前一步,跪到耶律贤面前,恭敬道:“老臣见过主公。”

耶律贤心『潮』激『荡』,萧思温这一行动,比他预想的更进一步,一刹那间只觉得心跳得快了几分,他强抑激动,忙上前一步,扶住萧思温,也说出了承诺:“我必不负思温。”

两人又归座,此时,方真正有了缓缓品茶的心思。两人边品茶,边说些素日对南朝和汉制的心得,待饮了第三杯之后,耶律贤正欲起身告辞,便听得帐外韩德让低声:“思温宰相!”

萧思温听得他的声音压抑着紧张,心中一凛,道:“德让,进来。”

韩德让匆匆掀帘进来,不及行礼便急道:“我与胡辇方才骑马巡视,发现远处有一行人往这边来了,看旗号,应该是太平王带人来了。”

耶律贤一惊,站了起来:“他如何会来?”

萧思温断然下令:“不管他为何会忽然到来,德让,速带大王从后帐走。我去挡他一挡。”说着,他便掀帘走出营帐。

韩德让与耶律贤互相对视一眼,耶律贤戴上侍卫的帽子,披上披风,与韩德让一起,立刻从后帐迅速离开。

在这次春捺钵中,不只是耶律贤趁此机会,自然还有其他人也在行动。皇太叔耶律李胡的举动,更是高调嚣张,或者是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不懂得隐忍是什么。对于他来说,对穆宗略做一点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的假意驯服,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此番,他亦是让儿子喜隐借着春夜庆祝之由头,秘密联络了一些皇室与重臣,在他的帐中公然商议谋反之事。

他是个颐指气使的脾气,既要商议此事,便觉得来的人若是不多,不足以拉拢力量,因此叫来的人中,竟是鱼龙混杂,既有五部院、六部院的重臣,亦有皇族后族中人,甚至还有耶律阮的几个异母弟。

人既多了,消息便容易走漏,他这边方请了人来喝酒吃肉商议事情,这边太平王罨撒葛便已经得知消息,带了亲军杀气腾腾而来捉拿了。

李胡劝说众人:“如今述律无道,对内残杀无度,对外却又丧权失地。高平之战,他指挥失当,被柴荣打得一败涂地。又畏战放言,说燕云十六州本来就是汉人的,就算还给汉人也无所谓。简直放屁,没有了燕云十六州,咱们退到关外放马牧羊,他还做什么皇帝?”

长子喜隐亦道:“主上好杀,他身边专管司猎的鹿人、鹰人、雉人、狼人、酒人不知道被杀了多少。听说他一天之内就肢解鹿人六十五人。如此凶暴,如今他身边是人人自危!既然他已经不能够为我们宗亲带来好处,而只会让我们提心吊胆,那么,不如联手除之。”

他正说得兴起,却听得一声冷哼,李胡恼怒,转眼看去,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冷笑,正是六部院夷离堇觌烈之孙耶律虎古。

李胡盯着虎古,问道:“虎古,你笑什么?”

虎古与李胡对视,讥讽:“纵使主上杀人成癖,不代表旁人就能比他更好。有些人喜欢将帐下奴扔入水火之中虐待,也不是好相与的。”

穆宗暴戾,李胡未必不暴戾,李胡没有拉拢人的利害手段,只凭这几句话叫人帮着造反,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这话说得李胡顿时『色』变,大怒,喝道:“虎古,你敢无礼?”

耶律虎古却站起来:“我本以为来了只是喝酒吃肉,既然不只是喝酒吃肉,那我就走了。”

李胡强忍怒气:“虎古,你不必意气用事。我知道你仗着曷鲁大于越的势力,觉得可以置身事外,认为述律不敢动你。在述律眼里,除了罨撒葛,没有不可以杀的人。他若喝醉了酒,恐怕连罨撒葛都顾不得。你们这时候袖手旁观,将来屠刀临到你们头上,可没有人救你们。”

耶律虎古是大于越耶律曷鲁的侄孙,曷鲁是当年助耶律阿保机登上皇帝宝座的第一功臣,得阿保机封为“于越”之职,所谓于越的意思,就是“大之极矣,无可比拟”,位于百官之上,与皇帝同列。曷鲁死后,因他的两个儿子早早亡故,孙子耶律斜轸年纪尚小,他这一支的势力便暂时以虎古为首,所以纵然是李胡,也不得不对他宽容几分。

虎古听罢冷笑一声:“皇太叔,你这是威胁我吗?”

李胡恼了,喝问他:“你不肯跟我走,莫不是心中早中意了别人?是罨撒葛,还是明扆兄弟?我劝你,罨撒葛这个人行事不会弱于述律,明扆更是个病鬼,难道你还要跟只没那个汉婢生的不成?”

虎古却是不说话,一拱手径直往外走,李胡见他不受威胁,又道:“虎古,今六院皇族以你为尊,若按照旧制,你的头下军州早该扩张,可皇帝对你戒心深重,始终遏制着你。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支持我,我登基后就许你以亲王规制,扩张头下军州至万人,并可建私城。”

虎古却笑道:“皇叔费心了。虎古无意于此,告辞了。”

虎古这一走,便有好几个中立的臣子也跟着走了。李胡气得恨恨道:“若我身登大位,必不会让你们这些无礼小儿好过。”

喜隐见李胡这话一出,便有几个臣子脸『色』不好,心中暗道不妙,忙劝了几句。李胡这才松了神情,又与众人说笑起来。不想方说到合意处,忽然间外面亲兵匆匆进来,对李胡低语。

李胡脸『色』顿时一变:“罨撒葛来了,你们从后帐撤走。”

他们这些权贵们的营帐,却不是那种简陋的小帐,而是大帐套着小帐,主帐是聚会饮宴办事所用,后帐是居住,旁边小帐则是姬妾仆从们所居。如此一应所需,便可以一呼百应。

众人闻讯立刻起身,迅速各自分几处小帐撤走。

罨撒葛带人闯进来时,便见室中只有李胡和喜隐父子,虽然两人强自镇定,但罨撒葛何许人也,只闻了闻大帐中犹存的污浊气味,再看到来不及收好的几案座位,便已经知道究竟。冷笑一声,挥手便令亲兵们追了下去。李胡见罨撒葛径直来去,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更不理会自己的呼喝,气得一拳击碎了几案。

喜隐见势不妙,忙上前道:“父王,他们还未走远,若是落到太平王手中,该怎么办?”

李胡脸『色』阴沉:“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这时候还有各部族长在,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喜隐眼睛一亮:“父王的意思是……”

李胡阴恻恻地说:“那就让他们回不了上京。”

罨撒葛带着亲兵追去,这一路搜捕闹得地动山摇,在萧思温营帐外假借打猎谈情,实则巡视放哨的胡辇和韩德让才第一时间发现远处的动静。韩德让急忙回帐带着耶律贤先行离开,胡辇忙派侍女去叫在邻近玩的两个妹妹过来,自己催马上前迎了上去,扬手一箭,『射』落一只大雁,却正落在马队前面。罨撒葛勒马:“这是谁的猎物?”

便见一个少女持弓骑马而来:“这是我的猎物。”

罨撒葛一个示意,他的手下亲兵忙跳下马,拾了大雁递给他,他拔下雁上的箭,见箭上用契丹小字刻了个名字,罨撒葛细看,顿时明白:“你是胡辇?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胡辇指了指他手上的雁,笑道:“太平王也来打猎?要不要跟我一起?”

罨撒葛素『性』多疑,此时正在搜寻谋逆之人,这个少女忽然撞上来,不由心生疑问,因此多看了胡辇几眼。但见眼前少女笑语盈盈,青春之气扑面而来,竟有些心神晃动。他定了定神,一语双关地道:“是啊,我也是来‘打猎’的。春天到了,草原的土底下,也有些东西要冒出来了……”他说了这一句后,忽然转问,“胡辇今天打猎,猎的又是什么?”

胡辇笑『吟』『吟』道:“我的猎物,如今在太平王的手中,可否还给我?”

“猎物既然到了本王手中,岂能轻易交还……”见胡辇一怔,罨撒葛哈哈大笑起来,“小胡辇啊,自你母亲去世后,你就没有再进宫了。有空进宫来见见主上,大家都关心你们姐妹呢。瞧瞧,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想必草原上追逐你的小伙子,能够从整个驻地这头排到那头去吧。”

胡辇被他取笑,脸都红了,她想了数种应付对方的方法,却没想到对方比她老辣得多,不得不勉强推搪:“家中尚有年幼妹妹,这些年胡辇姐代母职,实在无暇分身。”

罨撒葛爽朗大笑:“你那两个妹妹如今也都大了吧。再过几年就该嫁人了,胡辇也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了。花一样的年纪,可不能只顾着妹妹啊。”

胡辇脸更红了,只得道:“多谢太平王的关心。”

罨撒葛指了指手中的大雁:“我拾了你的大雁,小胡辇,不请我喝杯『奶』茶吗?你们家的营帐应该就在前面?请带路吧!”

胡辇回过神来:“正是,我父亲今天也在帐子里呢,他说今日要烹茶,不如一起来品味下南边的茶。”

罨撒葛哈哈一笑:“我虽学不来这种风雅,也不晓得什么叫品,但能增长见识,也是好的。”说着,一个眼『色』,众骑兵四下散开搜查,他却不理会,反而与胡辇并肩而行,拉起了家常:“胡辇,你喜欢什么?”

胡辇心头还在担忧父亲帐中的事,不晓得韩德让与耶律贤顺利撤退了没有,不想罨撒葛这忽然一问,顿时怔住:“啊,什么?”

“我想送你礼物,你喜欢什么,首饰还是丝绸?”

“太平王,我又不是汉家姑娘,你送我这些干什么?”

罨撒葛眼睛一亮,击掌赞道:“好,甚好,像我们契丹女子!上京这些年来的风俗坏了,那些姑娘个个都喜欢汉家的东西,学着汉家姑娘扭捏的样子,我还道你也会这样!那你喜欢什么?名马,宝刀,还是弓箭?”

胡辇心不在焉:“这些我自己都有,谢谢太平王的好意。”

罨撒葛看着胡辇,心中一动,忽然升起一个念头,面上却是不显:“难道你就没有一样可以让我送的东西吗?”

胡辇认真想了一想,只是她身为后族,还真是没有什么俗物是想要而不得的:“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一定告诉太平王。”

罨撒葛哈哈一笑:“好!胡辇,请你记得,太平王府永远为你而开。任何时候只要你来向本王提出要求,本王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胡辇岂能信他,当下嫣然一笑:“那我便记得太平王的话了。”

两人策马向着萧思温营帐行来,胡辇一路留心观察,但见罨撒葛的亲兵在外围撒网,一部分守在往王帐和其他贵族营帐去的方向监控,一部分却是一个个营帐地查访过来,心中暗自担忧。

到了营帐前,胡辇正悬着心,却见萧思温从营帐内走出来,看到罨撒葛一脸惊讶:“太平王怎么来了?”

罨撒葛笑道:“出了一点状况,我来查查谋逆之事。思温宰相今天没有出去行猎?”

萧思温抚须呵呵一笑:“有倒是有,老了,比不得年轻人。略微跑了一圈马就累了,只得回来烹茶看书。太平王要不要一起品茶?”

罨撒葛哈哈一笑,见帘子卷着,帐内的情况一目了然,红泥小炉,一盏一壶,旁边放着一本汉书,显见萧思温方才正在烹茶,看这样子,倒像是已经品茗好一会儿了,便去了一半疑心。

方才李胡帐中情况,显然是有大批人密会,萧思温帐中这般洁净,却不是短时间收拾得出来的;若是萧思温去别处赶回来,这炉中炭火亦断断不是这样子的。当下摇头道:“本王不懂这些南人的玩意儿,思温宰相的心意我领了。”

胡辇见状暗松一口气,见罨撒葛失了兴趣就要走,忽然娇笑:“太平王刚才还说,要到我们营帐喝杯茶呢。”

罨撒葛哈哈一笑:“小胡辇,若得你亲手烹制『奶』茶,我一定留下来喝一杯。”

萧思温方才便是与耶律贤一起烹茶聊天,因此只须撤去一盏,换了坐垫,便了无痕迹,去了罨撒葛的疑心,见状点头道:“那好,胡辇,你去煮『奶』茶来。太平王,你倒真要留下一留,我方才虽然没有捕获猎物,不过运气很好,分了一只鹿来。我这就叫烹人去处理,咱们喝着酒来等。炙烤鹿肉配上烈酒,滋味妙不可言啊!”

罨撒葛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请教思温宰相。”

两人携手入内坐下,胡辇在一边烹着『奶』茶,旁边烹人也开始烤鹿肉。岂知『奶』茶方烧滚,忽然一个侍从匆匆掀帘入帐,疾至罨撒葛耳语,罨撒葛脸『色』一变,朝萧思温一拱手:“本王还有事,下次再打搅宰相吧。走!”说完带着手下匆匆出帐,就要翻身上马离开。

胡辇一惊,生怕是韩德让两人出事,忙冲出帐去,对罨撒葛笑道:“太平王,『奶』茶已经烧开了,你好歹喝一杯。”

罨撒葛却已经一鞭挥下去得远了,只遥遥地回应:“小胡辇,放心吧,我一定会有机会喝到你亲手沏的『奶』茶。”

却原来手下来报,几处发现可疑之人,罨撒葛自然要急着过去,这边下令堵截,那边按着一处处营帐搜找盘问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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