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是站在这片林子的边缘, 腐臭血腥之气也扑面而来。泥地上铺着的腐叶掩盖了森森白骨,整片树林都陷入沉冷的死寂之中。
见青年呆呆地看着树上挂着的诸多动物尸体,凯文安慰道:“别怕,死亡的都是中小型动物,可能是伯劳一类的小猛禽干的。这些屠夫鸟, 习惯于将猎物挂在带刺的树上,撕碎进食。入夜后我们听到了鸟群飞往东边的声音,或许就是它们趁夜捕猎。”
黑龙认真地听着,并用盲感确认林中几乎没有活物,随后分析道:“所以现在林中没有屠夫鸟。”
“对。我们只要稍作绕行, 就有安全保障。”
“好。长矛借我, 等我一下。”
“你想做什么?”凯文一边询问,一边将武器递给同伴。
只见黑龙快步踏入林中, 举起长矛,刺向一只还在滴血的雉鸡, 将它从树杈上捅了下来。随后, 他又如法炮制,收下一只新死的野兔, 并在嗅闻气味后,雀跃地自语:“新鲜的,烤了吃!”
“……”凯文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怎么都没想到, 面对这样一片阴森的死亡之林, 他的同伴率先想到的竟然是现成的食材!
眼见青年跃跃欲试, 还想收获更多,他扶着额头,无奈地道:“馋猫,别太贪心了,小心被愤怒的鸟群一路追击。”
“唔,再拿一只!”
“……”
最终,黑龙拎着两只新死的野兔、一只雉鸡,哼着愉快的音符,走回石英身边。面对同伴伸出的手,他眼明手快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以免被弹脑门。凯文的手一顿,顺势下沉,捏了一下馋猫的鼻尖,收回了长矛。
黑龙一脸的“失策”,随后他皱了皱鼻子,带着鼻音要求道:“要帮我烤,分给你吃。”
现在看起来像只乖乖的大动物,方才可是不听劝阻偷存粮的小贼……凯文瞥了他一眼,青年眨巴着双眼,一脸无辜。鉴于方才的行为有危险『性』,不值得提倡,凯文不为所动。
“咕咕……”黑龙的肚子不争气地响着,打破了二人僵持,他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凯文耸肩退让,伸手接过了野兔雉鸡,同时揶揄着:“你养的鸽子挺精神的。”
“我没养鸽子。”
“可它总是咕咕叫。”
“那是肚子……”
说到这儿,黑龙也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侃了。不过被说说也不会少块肉,能吃到烤肉才是实实在在的!他安抚了自己的鸽……肚子,愉快地跟着同伴,寻找适合扎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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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屠夫鸟的领地,凯文找了一块平坦干燥的土地扎营。黑龙熟门熟路地挖坑、砍柴、搭烤架,当凯文卸下行李、撒上驱虫粉、布下光明结界时,他已经将中午烤好的鱼取出,只等着生火了。
火镰、火石、火绒到位,橙红『色』的火焰伸着懒腰,在柴禾上起舞,以热情温暖着两位观众。二人啃着温热的烤鱼,垫了垫肚子。随后凯文着手清理了雉鸡与两只野兔,开始烧烤。黑龙端着盐碗,看着滴油的熟肉,满脸沉醉。
下午经历了蜘蛛之灾,凯文并未来得及采集足够的野菜菌菇,所以晚上没有蔬菜吃了。看着各类烤肉,与正在炖煮的鱼汤,他顿时感到一阵油腻,思索着怎么搭配才能健康一些。他在行囊中翻找片刻,发现了下午晾晒、『揉』搓并小火慢烤的树叶。
炖完鱼汤后,他烧了开水,冲泡干巴巴的叶片。黑龙吃着多||汁的烤肉,喝着鲜美的鱼汤,见同伴开始把||玩树叶,立刻坐远了一些,以免食谱上除了草,还要被添上树叶。
橙黄的茶汤倒映着火苗,散发着芬芳清雅的茶香。凯文尝了一口,眯眼品味了一下,笑着道:“口感细致柔和,带有轻微的葡萄香,来尝尝吧。”
黑龙摇头,拒绝用树叶泡水喝。凯文见状,拧开了装有葡萄果酱的罐子,舀出一勺,加入茶汤之中,搅匀。清甜的果香混着淡淡的蜂蜜的气息,随着热茶的雾气挥发,将黑龙诱||『惑』得移不开眼。他的喉头“咕嘟”了一声,随后向同伴靠近了一些。
凯文搅拌着果茶,介绍道:“常见的红茶会加牛『奶』或糖,有时是橙片、茉|莉,这款茶汤有葡萄香,加入果酱应该不违和,适合喜欢甜品的年轻人……要试试么?”
“要!”黑龙垂涎那罐葡萄果酱已经很久了,里面添加的蜂蜜诱||『惑』得他不能自已。被狼骑兵追赶时,他还曾化出龙尾,拯救了差点摔落的罐子,此时自然不愿错过。
于是对蜂蜜葡萄酱的憧憬战胜了挑食,黑龙尝了一小口茶汤,学着同伴回味品鉴的模样,满口的醇甜芬芳。
见青年完全适应了果茶,凯文随意地讲着贵|族的茶文化:“贵|族的下午茶比较考究,除了舒适清幽的环境与丰富的点心之外,还需要有高档茶具。茶壶、杯碟、茶匙、果盘,要么银光闪闪,要么晶莹剔透。若是有一件产自东大陆的瓷器,便值得主人举办一场茶话会。只有古老的贵|族、最富有的商人、权威的统||治者或者肃穆的教廷,才能集齐一整套瓷器,或用或观赏。”
凯文曾详细讲述过西大陆受挫的航海业,所以黑龙能理解少量的东方瓷器,只有最有权有势的人才能获得。就像最强大的魔兽,才能霸占一大块区域的资源一样。但他也有不理解的事,比如——“喝茶吃点心就好,为什么都在看杯子?”
青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木杯,觉得只要茶好喝,用什么盛不都一样?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香甜的果茶,眯眼回味,一脸的享受。
对于这样“煞风景”的傻话,凯文却笑得愉悦。他应了一声,随后道:“说得对。所以你更聪明,知道好喝的才是重点。不像他们,已经越走越远了。”
“嗯!好喝。”
“喜欢就多喝一点,可以解油腻。以后烧烤也不能吃太多,要健康饮食。”
“唔……”
“等到了大城市,我请你喝下午茶,配上小点心,轻松愉快。”
“好!”
黑龙又往凯文身边坐了一点。他一边喝着果茶,一边用上臂蹭了蹭同伴,含混地道:“你真好。”
“那下次让你吃蔬菜,还逃不逃?”
“……逃。”——我是一头有原则的黑龙,喝了树叶泡水也不吃草!
“诚实的馋猫。”凯文好笑地捏了捏青年的耳|垂,坚定了改变他挑食习『性』的决心。
比蛮牛猛虎还健康的黑龙,兀然打了个喷嚏,他连忙喝了口温暖的果茶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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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盛的晚餐过后,凯文摆放设备,开始炼金。黑龙看着好几种植物被提炼成了一剂剂的溶『液』,装着草『药』的包裹大幅缩水,石英悠闲地在一旁吃草。他观摩片刻,发现自己『插』不上手,便找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
当凯文的提炼告一段落时,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张略有错漏的字母表,以及拼写正确的他的名字。他笑着『揉』了『揉』青年的脑袋,为他圈划补完,随后纠正发音。
过了字母与发音这一关,就该学习常用单词了。凯文从他们的冒险旅程开始,将青草、大树、天空、泥土、小溪、兔子、鱼、虾、面包、牛『奶』等单词,一一教给同伴。黑龙拿出了对食物的热忱,率先学会了牛『奶』面包等单词,幻想着生活在人类城市的中,要怎样才能买到吃的。
当他在一旁记忆其它单词时,凯文拿出炼金笔记本,将方才的实验记录留档。他对材料与炼制过程描述得极为详细,很快便写满了三张纸。
黑龙看着他运笔如飞,顿时觉得还在认字的自己差远了。他坐回同伴身边,看着对方用漂亮的字体填满一整页,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写这么多?”
“记得再牢的事,经过时间的洗礼,都容易变得模糊不清。而炼金要求精确无误,一点小差错,便会导致不一样的结果,所以全盘记录,有助于回溯、分析与改进。”
凯文一边将极苦的几味『药』磨粉,一边随口道:“就像我之前所说的,炼金师与魔法师一脉相承,在这方面也是很相似的。西大陆早先处于魔法蒙昧期,那些拥有魔法天赋的先辈,通过无数的尝试与论证,才奠定了魔法学的基础。他们会记录关于魔法的一切内容,互相比对参考。即使过世,他们留下的文献资料也是堆积如山,给后辈铺就了一条更平坦的大道,好似他们还存活于世,留存在每一位受益者的心中。”
“后来,魔法界流行起了法师塔。每一位在自身领域有所成就的大||法师,都会着书立说,将他们的成果留存,并招收学徒,考验与历练他们,寻找合适的后继者,将本门理论发扬光大。以免那些心血结晶,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明珠蒙尘,渐渐为世人所遗忘。”
“所以你也会造塔吗?”黑龙不由得思考起了多大的塔,才能装下他的真身。
“不会,我离大||法师的境界差远了。不过我从学习魔法开始,就不断地做着笔记,或许几年之后,就必须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存放自己的记录了。”
黑龙看了一眼行囊之中,四四方方的那一袋物品,想来这些都是凯文珍视的笔记与书籍,难怪每次遭遇战,他都会让石英驮着行李先走。
想到这里,黑龙为火堆添柴,令暖光照亮了笔记本。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他不由得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却了的黑龙,默默地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人类的通用语,将来与凯文一起写笔记。
现在还不会拼写几个单词的他,在心头记录了今天的生活——
脱困后的第三天,晴,魔兽森林。
按摩,舒服!
大战蜘蛛双角犀,脱离战斗。遇见了一片挂满肉的树林,真是个好地方。
被骗着吃了草根,甜甜的。被唬着喝了树叶泡的水,很香,蜂蜜果酱很甜美。烤鱼脆脆的,烤兔肉嫩嫩的,烤鸡好鲜美,最爱鸡腿。
吃好喝好,凯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