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黑龙在凯文的示范下,又采摘了不少植物。草『药』与魔『药』都装了满袋,野果则被黑龙吃了一半。他看着背上货物满载的石英,好奇地道:“没地方骑了。”
“对,刚采摘的植物很占空间, 等晒干磨粉或者炮制过后,体积就会大幅缩水。所以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处理一次,到时你可以在旁边睡一会儿。”凯文一边耐心地说着,一边喂了石英一些精料。
黑龙透过遍布荧光斑纹的树叶, 看着远处的太阳收拢暖光, 缓缓下沉。他忧虑地问道:“还不煮东西吗?”——这不仅是因为野果没吃饱,还因为夜间的魔兽森林漆黑一片, 更为危险,不适合行路。
凯文明白这两重意味, 翻开的掌心托起了一个柔和的光明球, 解释道:“如果狼骑兵还在追踪我们的话,那么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我可以照亮四周, 在黑夜中继续行路,而他们则需要点燃大量火把,惊动各类魔兽。”
黑龙像在木屋中那样,伸手戳了戳光明球, 无形的球体透着些微暖意, 可以任由手指穿过。
“若是他们举火把急追, 那么我们在远处就能发现,可以先一步遁入暗影之中,更难被合围。我可以将光线控制得自然一些,尽量不惊动到夜行生物。只要再行进一段路程,就相当于将狼骑兵甩开这点距离,会更为安全。所以我们晚一点生火做饭,你再吃些野果,坚持一下好吗?”
“嗯,好!”虽然饥肠辘辘的,但这场追击乃是由自己引发,黑龙一直怀有歉疚,故而愿意配合。
他尽量不去动另外一半存粮,偶尔在路边见到野果,不管酸涩与否,都会塞入口中。凯文免不了会为他试毒,并用蘸水的布巾将野果擦拭一遍,以免馋猫连皮吃了。
当黑龙『揉』着肚皮,觉得满腹果酸时,四周渐渐亮起了薄纱般的光雾,萦绕不散。他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整片魔兽森林陷入夜『色』的统||治之中,唯有他们前行的路线上,不时有微光照耀。即使不用属于巨龙的夜视能力,他也能清晰地分辨周围的地势。
魔兽森林之中,植物大多异乎寻常。奇形怪状的树叶不乏荧光图案,此时在光雾的映『射』下,犹如星辰被点亮,闪烁着清冷的萤光。夜风吹过,荧光浮动,黑龙仿佛置身于一条流淌的星河之中,神秘悠远,宁静空灵。
黑龙诧异地张着口,环顾四周,即使他经常穿梭于森林之中,邂逅各类萤火虫,也未曾见过这么壮观的场景。
凯文回首,青年那被震撼的神情取||悦了他,他低笑着道:“夜间行路,景『色』也不错吧?”
黑龙回过神来,这才明白流淌的星河,正是凯文呈现给自己的景观。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随后又弯成了月牙,他看着四周闪烁的光芒,满足地叹道:“漂亮!”——素来喜爱收集闪亮物品的黑龙,满脸都是真心实意的欣赏。
凯文满意一笑,收回了多余的光明魔力,令光雾变得暗淡,仅在地面徘徊,照亮前路。随风飘扬的荧光斑纹渐渐熄灭,唯余一些特定的植物,依旧闪烁着辉芒。
“之前我们采摘过一些带有大量荧光斑的树叶,它们能够用于提炼荧光剂,可以作为染料,也可以勾勒出隐形的光明法阵。而这些植物上的荧光纹,有的在停止光照后,发光现象消失,有的则能持续较长时间,那便被称为余|辉。为了避免狼骑兵通过余|辉追踪,我将照明的光雾控制在膝下……如果以后我们不小心走散了,无论白天黑夜,你都可以根据附近的光芒找到我。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好!”黑龙按照人类的口吻,字正腔圆地答道。无论是人类的学识经验,还是同伴那细致的安排,他都喜欢,在倾听之余便记住了大半。他很庆幸自己能遇到凯文,对方简直是个行走的发光体,将身边的东西都变得闪亮亮的,让他很想收藏。
唔,好像装不下……算了,有凯文在就行了!
之后再见到有大荧光斑的树叶,就替凯文多采摘一些!等追兵彻底放弃后,一定要缠着凯文,看一次星星的海洋!
黑龙愉快地想着,好心情令他几乎忘却了腹中的饥饿,亦步亦趋地跟着同伴与马儿前行。
一路上,光芒也会引来不速之客,比如各种奇怪的昆虫,又或者是一些夜行猎食者。对此,凯文经验丰富,总会迅速抛出更为明亮的光明球,丢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任由昆虫环绕,并被猎食者捕食。黑龙甚至见到了同为捕食者的木纹壁虎攻击铁镰螳螂,令场面混『乱』不堪,而他们则从容地脱身离开。
夜间的魔兽森林就像另一个世界,静谧幽暗,又似乎在黑暗之中蕴藏着窥探的眼,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黑龙用声波击落了一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猫头鹰,原本看它体型肥肥的,便想烤鸟吃,谁知受袭后的猫头鹰立刻收紧羽『毛』,整个身体变得扁平,看起来没多少肉的模样,令黑龙失望地放弃了。
凯文没有受到定向的声波影响,他只听到背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于是加强照明并回首看了一眼,青年立刻解释道:“我踢到了石块。”
那只扁扁的猫头鹰摔落在草丛中,配合地装死,没有出声。凯文并未多疑,收起光球便准备继续行路,却因视线碰撞而怔了一下,转身迈步,走到了青年身前。
难道……被识破了?不该呀,我可以将声波收成一束放出,加强穿透力,非打击路线上的生物,应该听不到才对……
随着凯文与自己面对面而立,黑龙的心跳加速,紧张忐忑,生怕对方看出问题。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微启唇,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你的眼睛……”凯文率先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平静。
“唔?”黑龙一脸莫名。
凯文伸出双手,一手抚上青年的面颊,略作固定,一手以拇指食指,微微分开同伴的眼睑,凑近观察。呼吸相闻的距离之下,黑龙按捺着忐忑的心情,生怕自己过于紧张,令眼睛变成了金底黑瞳的模样。
此时,在凯文的眼中,青年那深邃的黑瞳正散发着微光,如同蒙上了一层光雾,又像中期的日全食,带着一丝神秘的魅力。
“别眨眼……”低柔的气声带着吐息,拂上了黑龙的面颊,令他的心跳再度加速。
然而很快,凯文便松开手,任由同伴眨了眨干涩的眼,解释道:“你的眼睛会发光……不,应该说是有照膜,就像一簇小镜子,具有反光的效果,也能加强拥有者在暗光环境中对光的感应。”
“很少见吗?”黑龙下意识地接口。
“不,透明绒毡层挺常见的,柚子和石英都有,猫儿的特别明显。”
闻言,黑龙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奇特,但常见就好。
他正结合凯文的讲解,体会自己的夜视能力,却突然听对方说道:“但在人类身上很少见,因为我们并非夜行动物。”
刚松了口气的黑龙,再次绷紧了神经。他回想片刻,确认没见过夜间双眼发光的人类,便准备找点借口,随意搪塞一下。
然而凯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屈指梳理了他因为额前出冷汗而黏上的刘海,随后转身牵着石英,继续前行。他一边迈步,一边说道:“一点差异罢了,不用在意。有的人天生有异相,并因此被人排斥,都是缺乏包容心的结果。群体具有排他『性』,而在大自然之中,你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孕育万物的大自然才是最胸怀宽广的。”
凯文宽慰着青年,心中想到的却是猎巫行动、宗教迫||害、种族歧视等等。他沉默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湛蓝的眸又恢复了清明,甚至能用带笑的语气,与同伴调侃:“黑猫就因为浑身黑漆漆的,只有一对金底黑瞳在夜晚反『射』着光芒,轻||盈无声如幽灵,所以吓到了一些人,并被视为魔鬼的化身、女巫的帮凶,甚至遭到捕杀。而事实上,它们和任何猫一样,都是无辜的,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力。”
“说得对!”黑龙感同身受,并因为对方的观点而感动不已。片刻之后,他鼓了鼓颊,终是憋回了那句“我不是猫”,并深深地羡慕起了能被对方宽容以待的黑猫。
当他们仰首能见到升起的月亮时,林中已经开满了各种会发光的魔花,将静谧的森林点缀出几分童话的『色』彩。尽管各种倒悬或怒放的发光体瑰丽又漂亮,黑龙却吸取先前的教训,没有再直接用手触『摸』,而是拎起木系蟒蛇的蛇尾,远距离撩||拨。
只见一朵如蓝紫『色』铃铛般倒悬的花儿,在被蛇尾拨动花||蕾后,施放出一蓬花粉,令周围瞬间降温,随后地上的根须开始蠕动,似是在寻找猎物。
黑龙咋舌,收回了凝结薄霜的蛇尾,将食物护在怀中,并被回身的凯文弹了一下脑门——唔,又受到攻击了,不过不疼。
“这些魔花会发光,大多是为了在夜间引诱猎物自投罗网,就像下午的八爪花,会散发香甜的气息一般,别被『迷』『惑』了。”
“哦!”
走出荧光花海,凯文注意到了身侧的一株野花,白『色』花瓣,黄『色』花||蕾,看起来不怎么起眼,正是无毒无威胁的品种,并因为它清雅的香气,而受到了贵||族的喜爱。
“这种花味道很香。”凯文笑言一句,牵马离开。
片刻后,他听到了一声含混的“嗯!味道很香!”,回首见到的就是鼓着右颊的青年,以及少了花朵的茎秆,在冷风中孤零零地摇曳。
“……”沉默了半晌,凯文终于开口问道,“很饿?”
“嗯!饿了。”
“那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生火做饭吧。顺便在那儿歇息一晚,明天早点赶路。”
“好!”
黑龙积极发动盲感,走出百步之后,发现了一块带凹陷的大青石,可以挡住两侧的风。凯文清空了附近的易燃物,黑龙则就近劈了大量的柴禾备用。
凯文在泥地上挖了个灶,用木质化的菌类与多脂木,以燧石火镰击打生火。添加柴禾后,他耐心地等待木头被烧得不再起烟,这才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随后将死去的木系蟒蛇剥皮剔骨,洗净蛇肉。
跃跃欲试的黑龙在同伴的指挥下,挖坑将食物残余给埋了,以免引来食肉魔兽。凯文则在附近撒上特制的驱虫粉,这是他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备上一袋的,可谓是野外生活必备。
做完这些,他洗净手,在同伴期盼的目光下,以自备的木柄铁签,串起了切成长段的蛇肉,开始烧烤。
火堆散发的光与热、偶尔爆出的火星、以及烧烤时油滋滋的声响,营造出了温暖安逸的氛围。黑龙见同伴铺开薄垫,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随后屈膝托腮,一脸沉醉地看着火苗摇曳生姿,并不时地按照指点添柴。
最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