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楚辞心里很清楚。顾长风登顶现在的位置可不是靠着仁爱与宽容，尤其是对于背叛者，基本上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楚辞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再挂上一抹灿烂的笑容：“这么看来，确实是我太卑鄙了。所以，无论你打算怎么办，我都可以接受？”
“你能接受？”顾长风冷笑：“说的倒是轻松，作为楚家的独子，如果我把你怎么样了，不还是我遭殃吗？”
楚辞摇头：“现在楚家早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了，只要你愿意，应该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母亲怎么办？”
那一瞬间，楚辞的心直接坠入了冰窟。顾长风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好了，为什么还要问自己那么难回答的问题呢？
“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的，以前楚家依靠着顾家发展壮大，顾家转移到美国之后，因为这层关系，被很多人孤立了，发展势头才会弱下去。而你，从小就看着出身卑微的母亲不被认可，一定是想干出一番事业，重新选择一个靠山，也无可厚非，不是吗？”顾长风慢悠悠地说道，这样的冰山人物此刻居然看起来有些温暖，真是不可思议。
楚辞也有些意外：“你还在为我找理由吗？”
“不是给你找理由，而是我一直很想弄清楚，你这么做到底值不值。”顾长风喟叹了一声。
他也希望自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铁石心肠，任何杀伐决断都是手起刀落那么简单、利落，可几次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无论是唐云深的义弟还是现在的楚辞。
他们也都是被现实绑架的人，所以不管作什么，都要考虑别人的意见，照顾别人的感受，有的时候走到尽头才发现，这一辈子及很少为自己而活。
“值啊，毕竟这条命是我母亲给的，为她做什么不值得呢？”楚辞笑着说道。
这位十八岁少年的笑容那样的沧桑，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外人只会看到他这个少爷高高在上，一直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可谁能在那种一直要求你往上爬的环境中舒坦呢？
幼年的楚辞基本上是足不出户的，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又太多的书要读，有太多的东西要理解、消化。楚辞的爷爷相信，学习就是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与舒适的环境，而这些任何一个学校都满足不了。
所以除了去学校报道，期末参加考试，获取学位之外，楚辞不曾在学校里逗留过，成功的人必然是孤独的，这样的理念他必须刻到骨子里。
关于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应该就是母亲来探望自己的时候。
那时楚辞还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让他们偷偷的见面，只知道跟母亲在一起，他不必全副武装，不必时刻保持着警惕，自由或者说是放纵，那种感觉真的让楚辞迷恋。
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家里人发现楚辞跟母亲偷偷见面的时候，大发雷霆，不仅将他禁锢在家中，还拿自己的未来去威胁母亲。
“楚家到底算是什么名门望族，连一个普通的女人都不能接受？”楚辞冷笑，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失落，甚至到了憎恶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因为除了血脉，人们最容易记住的就是仇恨。”顾长风淡淡道，楚辞的过去他了解过，不过以他所经历的事情来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当时的他并不以为然。
现在想想，任何一个少年在经历了任何一件无情无义的事情之后，就会被一个网缠住，挣脱不得。那种痛苦、挣扎所带来的印记是不一样的，有可能是顾长风这样的，也有可能是楚辞这样的。
“是啊，人们都习惯于报仇，而忘记了报恩。因为报仇很简单。”楚辞苦笑，闭上眼睛，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困在别墅阁楼上的少年从楼上跳下，在大雨中去找自己的母亲，说他不想回那个冷血的地方了。
那晚，楚辞的母亲哭的很厉害，难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等到天亮了，母亲便收拾东西，送楚辞回去，因为很简单，对于楚家来说，她是罪人的女儿，她的家族给楚家带来的伤害子子孙孙都还不完。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母亲欠楚家什么，可我知道，她现在一个人，生我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体也不好，我不忍心，想着只要我足够强大了，便能接她回到楚家。”楚辞轻声说道，嘴角淡淡的笑容，已经看不出是对已经越来越渺茫的未来的向往，还是嘲弄自己这样幼稚想法的讥诮。
“真的是你自己这样想的吗？”顾长风语气也很平淡，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样，完全没有了惩戒或者是责备的意思。
“确实有人给我暗示了，可如果我自己心底没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爽快答应呢？”楚辞很坦然地说道。他知道顾长风的实力，所以就算是被查到，他也认了：“我知道，以你现在在顾家的地位，叫一声‘楚太太’对我母亲来说有多重要，楚家有些老古董也有可能会改观，所以，谢谢。。可我还是做了很多……对不起，长风哥……”
楚辞承认，黎渊主动联系他的时候，他很不屑，这样的货色还想在长风哥背后搞事情，真是卑鄙。可是后来，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了，楚辞也渐渐相信，或许自己稍微努力一把，就能够在楚家给母亲找个位置。
一开始楚辞向黎渊透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傅家的事情，他负有很大的责任。
傅景焕自己支撑着傅氏集团确实很艰难，可他不会轻言放弃，毕竟是家族的企业，而且哥哥在牢里，如果他多撑一天，大哥出来接管傅氏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巧的是，楚家跟傅家在很早之前也有一段渊源，两家都是依靠着别的家族发展起来的，一个顾家，一个蒋家。不同的是，楚家走向了没落，傅家至少目前看还能过得去。
就是这种相似的背景，让楚辞能够迅速摸准傅景焕的命脉，再运用上自己从小就训练的谈判说辞，傅景焕真的就妥协了，而且远远超出了预期。
楚辞愿意为傅景焕是将手中大部分的股权转让出去，可最后却是全权，现在黎渊在傅氏已经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不费吹灰之力就在G市站稳了脚跟。
这跟当初顾长风进军G市，接连忙碌几个大项目相比，真是太轻松了。
顾长风一直没有转过头看他，看着因为天冷而升起一股白色雾气的海面，良久之后才回答：“你觉得值得就好，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楚辞整个人都怔住了，嘴巴惊讶地合不拢，顾长风非但没有暴怒，反而整个人散发着温和的气息，这跟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想为她做些事情……”顾长风轻声说道。
楚辞恍然大悟，他差点都忘了，顾长风跟自己的经历其实是一种殊途同归。
顾长风从小就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应该比楚辞更依赖，当年他们母子是一直被顾家排斥在外的，挣扎了很多年，他才能在顾家立足。
而且楚辞不知道顾长风的母亲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他同很多人一样，就算是顾长风亲口说母亲已经离世，可没有看到墓碑，也没有看到顾长风每年去祭奠，就让人怀疑，或许她还活着……
“如果你想帮你的母亲，就不要再继续做傻事了。仇恨这种东西是浸透在血液里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就算你的母亲入主楚家，也未必是一件好事。”顾长风说完便转头离开。
楚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还是那种油然而生的崇拜，可也有一种困惑，难道事情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一句训斥都没有，反而还送给父亲一个豪华游艇？
楚辞也知道顾长风不是什么“秋后算账”的人，有的看不顺眼的基本当场就解决了，这次他掉头走了，就代表着不会再追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你觉得值吗？”
“值。”
六个字的对话，已经能让楚辞回味许久，或许顾长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这个弟弟不太靠谱，所以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好事”，至于做了坏事，全当教训。
楚辞长长叹了口气，果然做坏事会在一个人的心里留下永远抹不去的疤痕，这得要多少的善念才能填平啊。
顾长风从游艇上下来之后，便坐上了唐云深开来的座驾
这次，他简简单单用了个心理学上的招术，就将楚辞的心给死死地抓住了。不管他以后决定怎么做，都没有可能再跟黎渊合作了。
“现在回公司吗？”唐云深请示道。
顾长风垂眸，单手捏着太阳穴，良久问道：“北城海湾到底怎么回事，蒋嘉辰应该早就撑不下去了，难道黎渊也动了这个项目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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