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长老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顿时就一拍桌子，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
但是，他其实也有点这么个意思的。
正所谓，做贼心虚嘛，被顾卿夜这么毫不避讳的给点破了，三长老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四长老见状，便说道，“好端端地，这是说什么呢！”
他一向都站中立，做个和事佬，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例外。
这一次，三长老要是能成了小算盘，他跟着也能吃肉喝汤的沾点光，要是不能成的话，死活也赖不着他的责任。
而顾卿夜其实也很清楚，整个谷内，算盘打的最精的，那必数那四长老。
什么？你问为什么没有大长老和二长老？
哦，他们年事已高，升仙去了。
现如今，谷内剩下的长老就只有这二位了，他们是当初公孙鸩、杜川柏这一任谷主的师伯师叔。
似乎，也该更新换代了呢。
气氛似乎僵住了，顾卿夜唇边含笑，悠然陷在椅子里，神情越发嘲弄的看着三长老，却就是不说话。
三长老也气的吹胡子瞪眼，见顾卿夜此般神情，也对他更是神『色』不善起来。
“我在说什么，两位长老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卿夜笑意更是幽然，缓缓道，“当初，我师父与师伯对谷内规矩作出改革的时候，两位就老大的不愿意，好不容易借着杜白芷的手，除去了他们，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自然不想轻易放弃，不是吗？”
当初，杜白芷游学回谷，谷内却并无很多人知道，首先这一点，就非常的奇怪。
直到杜川柏死讯被传出之后，她才又假装姗姗归来，那么，杜白芷潜伏在谷内的这段时间，是谁为她打了掩护呢？
答案不言而喻。
自然是，一直口号喊的最响亮的三长老，以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四长老。
通过顾卿夜这几句话，慕云玖一下子就想清楚了关键所在，然后，心底里暗暗地对这两个老家伙啐了两口唾沫。
呸！损人也不利己的狗东西！
“夜寒，你说话可要凭证据，空口白牙诬陷长老，可是要下蛇窟的！”
说着，三长老泛着阴狠的目光，便看了看一旁还在地上扔着的音竹，似乎意有所指。
慕云玖心底暗叹，这下子，三长老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权利’这简单的二字，最易熏染人心啊。
“证据嘛，我没有。”
顾卿夜冷笑看着他，“不过，我本意也并非是要拉你下台，不过是觉着，先前被世人称为神仙谷的『药』王谷，早已经乌烟瘴气了，特来将『药』王谷谷主一位送还，你们谁看着好，谁就来坐吧。”
“谷主！”
四长老顿时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顾卿夜可能是打算仗着自己『药』王谷谷主的身份，要强『逼』着他和三长老下台，但没想到，顾卿夜的最终目的，竟然是打算撂挑子？
这可怎么行？
顾倾夜的天赋和造诣先不说，而且，他还习得了只有历代谷主才能袭承的金针之术，要是他不做谷主了，这金针之术……
而顾卿夜却好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又说道，“金针之术，本就是治病救人的手段，一直以来藏着掖着当传家宝，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什么？”
说罢，他神『色』郑重了起来，继续说道，“我打算，将金针之术教与谷内各位师兄弟，再由他们向世间慢慢传播，真正将此术发扬光大。”
“这怎么可以！”
三长老又激动起来了。
“夜寒，你要是不想做，就选出一人来继承，将金针之术教与继任之人，从此你离开不再踏足，此生不得再用便罢了，可你却要将『药』王谷绝学公开教授，是存心想看到『药』王谷覆灭吗！”
这话，三长老虽然气的不行，可是却说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顾卿夜眯了眯眼睛，看着他问道，“三长老若是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的，也不是非常难，只是得费功夫多加练习，三长老如果是勤快，百年之前应该可以学会。”
“你！”
“我觉得我挺好的。”
顾卿夜气定神闲，笑容越发的恣意，“三长老，我这提议，您与四长老到底意下如何呢？”
四长老这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顾卿夜的用意。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真的要卸任『药』王谷谷主一位，只是打算用这种方式，『逼』他们俩下台而已。
『药』王谷走到现在，那是杜川柏的全部心血，顾卿夜是个极为重情义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撒手他师父的这一大片心血呢？
顾卿夜他只不过，就是想要让『药』王谷，摆脱他们俩的掌控而已。
要么，他们俩乖乖的退出长老之位，要么，就看这金针之术被流传出去，然后就这么烂大街。
他们自然要选择前者。
因为，金针之术虽然能够医人救命，但那只是在大夫的手里，若是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中，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毕竟，人体的『穴』位实在是太脆弱了。
一针下去，轻则瘫痪不治，重则当即毙命。
若真是那般的话，『药』王谷便不再是行医之人的圣地，而将会变成行凶之人的罪恶天堂，等他们将来去了九泉之下，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诸位师祖？
所以，为了死后能够不被暴尸荒野，他们也只能选择放手了。
他们是一点都不怀疑，顾卿夜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三长老整个人已经瘫倒在椅子里，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一般，之前的气势已经无影无踪了。
而四长老呆若木鸡，怔怔的看着顾卿夜，看着他神情中的算计和嘲讽，忽然觉得很无力，也很落寞。
他这一辈子，从不强出头，也并不全然畏缩，可是，却又如何呢？
反倒是顾卿夜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将所有攥在了自己的手中，也走出了自己想走的那条路。
呵，真是太丢人了啊。
“看来，两位也是想通了呢。”
顾卿夜笑容慢慢被放大，而慕云玖抬头瞧着他，忽地发现，此时的他，竟光芒万丈。
就好像是掌握了领地，睥睨着一切的妖君，不羁、却偏偏又强大到令人窒息，使得三长老和四长老，根本就无力反抗。
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啊。
音竹作为一只毫无存在感，而且即将被喂肥了去给蛇当点心的摆件儿，此时被吓得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汗都滴下来了。
她从不知道，顾卿夜竟然有这般的气势。
『药』王谷和毒王谷之中，一直被盛传的，不过是顾卿夜的容貌罢了。
多数弟子都是从小便入了谷中，且来自四海八方，或者是被捡回来收养，又或者是被慕名来拜师，也更是不太知道各国的行情。
此时，顾卿夜真正将自己的威势显『露』出来，自然的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你——”
三长老不过一会儿没有说话，可此时再张口，声音竟然晦涩又沙哑，就好像是被干渴了很多年一般，即将要被抽空浑身所有的水分，再就地风化为沙。
总之一句话，三长老此时已经完完全全被挫败，内心哭泣的像是只二百斤的橘猫，难过的嗦不粗话，像是一下子直接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守护师父的毕生心血。”
顾卿夜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就做出了承诺，当然了，这承诺之中，也包括着金针之术。
因为，到了杜川柏这一代，金针之术又被他精心改良了一番，正处于不断被完善的地步之中，而顾卿夜当然也会这么去做。
故而，作为『药』王谷历代前辈的心血，金针之术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被撒出去的。
但他这么一说，就让三长老和四长老害怕了。
若是金针之术真的被这么传了出去，万一再落到了坏人的手中，那么，他们俩就是千古罪人。
毕竟，做贼心虚嘛，也比较爱主动给自己对号入座。
“好！好！”
三长老像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一样，大笑着喊了两声好，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他的脸上，终究还是满满的不甘。
“那么，还请两位长老麻烦一下，对谷内做个昭示，也好方便我接下来肃清风气，最后，再由毒王谷弟子们，自己推选出新的谷主。”
顾卿夜依旧笑着说道，仿佛，在他眼中，一切都就已经注定好了。
而三长老和四长老的抗争，不过是助兴般的徒劳。
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老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力掌控这偌大的谷内，而他们先前的所作所为，顾卿夜既往不咎，并没有抖落出来，就已经算是给了大面子，若是还一味的胡搅蛮缠，只怕到最后，就连最后的一丁点老脸皮都剩不下了。
若要真的是那样，被赶下位不说，还要颜面尽失，再被谷内弟子人人唾弃，才是最悲惨的下场。
于是，现在的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能做。
欢欢喜喜的退下历史舞台，保持所有弟子对他们的爱戴和尊敬，将所剩不多的余生，消磨在假装的安乐背后。
以此，来保留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