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妃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只是忠顺王一心要拉拢北王府，最好的方法无外乎联姻了，只得强打笑脸道：“我这做娘的，只希望能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人，也放心。京城虽大，但门第相貌才情配的上的真不多，到你们府上即使做个侧妃，你也不会亏待了她。她又从小跟着俩哥哥读了不少兵书，也能帮扶一下王爷，过个一年半载，生个一男半女的，我们岂不更亲密了些。”北静太妃虽抱孙心切，心里却是明镜似的，只淡笑道：“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若溶儿没娶妃，我自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如今这个情况，却万万不能委屈了郡主。”忠顺王妃拉着她的手笑道：“我都不计较了，你还推辞着，难道是看不上我们笑儿。”
“这……”北静太妃一时语塞，此时不能同忠顺王府撕破脸，驳了她的面子，又不能答应她，一时犯了难。忠义王妃见状对忠顺王妃笑道：“你也是的，怎么非看上溶儿呢，澈儿同郡主年纪相仿，亦未娶亲，将来虽不是王爷也会是一品大员，位列三公，岂不比给溶儿做个妾室好些？”北静太妃听了这话，不解的看着忠义王妃，这个时候同忠顺王府联姻可是要惹来灭门大祸的。忠义王妃安抚的看了一眼，让她放心，北静太妃心思微转，亦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若郡主真能嫁给澈儿，我做主，北王府的家业自分一半给澈儿，两个儿子我绝不厚此薄彼，你看如何？”这下却是忠顺王妃不好答话了，原本是想让龙笑做北静王妃，好牵制水溶的，这又不能说出口，忖思了半日，方笑道：“笑儿终究比你们水澈年纪大些，等过几年，笑儿姿色不比如今，我是怕……”北静太妃笑道：“女大三，抱金砖！至于俩小儿将来的事，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由他们去。”忠顺王妃只得笑道：“那我再回去同我们王爷商议商议。”
这里话还没落，就听门口怒声道：“不用商议了，我死也不嫁。”三人一愣，转头见龙笑不知何时站在门边，黛玉跟在身后神色焦急，亦无从劝起，想来是站了有一会儿了。龙笑一把甩开竹帘，气呼呼进了门，两眼似是要喷出火来，红着脸斩钉截铁道：“母妃，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疼我。为了荣华富贵连女儿的终生都算计进去，让我堂堂一个郡主去做妾，你还真忍的下心！”忠顺王妃被说的有些狼狈，半响方回过神来，硬声道：“越发惯得你没规矩了，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下去，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龙笑看着向来对她疼爱有加的母亲横眉怒目，心里越发凄凉悲苦，鲜红欲滴的菱唇却倔强的勾起一抹冷笑，讽刺笑道：“丢人？还有比女方上门自荐枕席更丢人的吗？”忠顺王妃紧攥着帕子，颤抖着手指着她道：“你给我住嘴！”龙笑怒瞪着忠顺王妃，冷笑道：“要让我嫁，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说罢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无声的滑落白嫩的娇颜，又被她狠狠抹了回去。黛玉忙吩咐小丫头追过去，自己亦行了礼匆匆赶过去。
龙笑边跑边哭，慌不择路，只低着头亦不看前面，不知跑了多久，猛一头撞在一堵硬墙上撞了个趔趄，一双大手忙捞起她将她护在怀里，方让她免于落地之灾。水澈皱了皱眉，本想出来透透酒气，却被一个莽撞的丫头撞在身上，脸色登时拉了下来，刚要开口训斥，却低头看见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如雨后新开的嫩荷，虽不同于男子装扮时的俊俏，却也不会认错，诧异道：“是你？”龙笑本伤心欲绝，又撞的七荤八素受了惊吓，恍惚听到头上有男子的声音，遂缓缓抬了头，隔着泪花水雾，模模糊糊认清了水澈的面容，怔怔道：“你怎么在这儿？”水澈看着她秋水般双目盛满了委屈，没了原来的神采飞扬，不知为何心里涌起淡淡的心疼，“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龙笑渐渐回了神，打量着水澈一身玄色长袍，腰系九环玲珑玉带，头戴丝嵌宝紫金冠，剑眉星目，鼻直口端，一身清贵之气萦绕其身，怎么看都不像北府的下人，遂呆问道：“你是谁？”水澈嘴角微勾，淡淡道：“在下姓水，单名一个澈字。”龙笑神智渐渐清晰，方觉自己还靠在他怀里，一股若有若无的陌生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霎时让她红透了脸，忙一把推开水澈，讷讷不能成言：“小女不知是北府三爷，冒犯之处请原谅！”
黛玉匆匆从甬道转过来，急道：“郡主！别跑了，当心磕了。”水澈皱了皱眉，低头问道：“郡主？你是哪个府上的？”黛玉走过来，见水澈亦在此处，微微一愣，稍稍顺了口气，说道：“这是忠顺王府的小郡主！”水澈一惊，不想她竟是忠顺王的掌上明珠，心里涌浮起淡淡的失落，又疑惑她为何哭着跑出来，只是这些都不好问出口，只拱手对龙笑道：“刚刚多有冒犯，请郡主原谅则个！”龙笑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嗯”了声算是听见了，水澈见她不肯抬头，自是知道自己在这儿多有不便，遂对黛玉轻笑道：“王嫂，我先过去了！”黛玉轻轻点头，嘱咐道：“你同王爷都少喝些，别糟蹋了身子。”水澈笑道：“是！托王兄的福，嫂子也关心关心我。”又看龙笑低垂着头，手上的帕子绞成一团，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终叹息一声离去。
黛玉等水澈走远了，摆手打发了跟随的丫头，轻拉过龙笑的手，拿帕子细细给她擦着泪痕，淡笑道：“郡主！别哭了，瞧妆都花了。”龙笑吸了吸鼻子，抬头轻声却坚定道：“北王妃，我是不会嫁给北静王爷的！我龙笑绝不给人做小，即使是皇帝也不成！”黛玉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亦涌起淡淡的感佩，这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嘴角浮起淡淡的浅笑：“我知道！我从没担心过。”龙笑气消了些，依旧不悦道：“母妃真真疯魔了，就算要急着把我嫁出去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算的，回去我要告诉父王去。”
黛玉已猜出了忠顺王妃要求结亲的意思，又看着龙笑不悦的小脸，知道她还是个天真无邪孩子，根本不知道朝堂争斗的险恶，轻叹了声，拉起她的手淡笑道：“郡主，走罢，先随我到舒云堂补补妆去。”龙笑由着黛玉拉着她的手，终觉得对不起黛玉，犹豫了半响，方轻声道：“北王妃，你别恨我母妃，她也是一时没想明白，我会回去劝她打消这个念头的。”黛玉怔了怔，回头看着这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初来时的文静，刚刚的愤怒抗争，再到现在为母亲说好话，她还有多少面是不曾表现出来的，“郡主，你多心了！这件事上我不会恨任何人！”龙笑见黛玉说的诚恳，也就信了她的话，浅浅笑了笑，两腮映出一对酒窝，如若临风的白芙蓉，轻颤干净，黛玉夸赞道：“郡主笑起来真美！”龙笑微微红了红脸，亦道：“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从王妃嘴里说出来，我可不信！”
黛玉看着她略显俏皮的模样，竟有种亲切之感，遂促狭笑道：“这才是郡主的本貌吧？”龙笑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露出了本性，亦不在意，微微撇了撇嘴，也不怕黛玉笑她，不屑哼道：“难道女子就该藏拙守笨，针扎一下都不吭声就是好的了，我是做不来的。”黛玉摇头笑道：“难得有与我志同道合之人，倒也算是知己了。”龙笑眼睛一亮，开心的拉着黛玉的手道：“王妃也是这样想吗？我还以为天下女子都是满口三从四德、贤良淑贞，再不会说个不字的。”黛玉道：“终究总会有不同的。”又指着眼前的垂花门道：“我们到了，郡主请进！”
黛玉请龙笑坐于菱花铜镜前，问词奉上白玉雕凤梳，琴音捧上蝴蝶双飞彩漆梳妆匣，轻轻打开前口，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轻轻飘出。龙笑瞧着花粉轻、薄、透、红，惊奇道：“这是从哪里买来？可是宫中用的脂粉？”黛玉用篦子的细端轻轻挑出一点，用少量的水化开，一边给龙笑上粉，一边道：“这都是我这些丫头用王府里的花自己淘弄的，郡主若喜欢我送你些便是。”龙笑看着新上的妆鲜艳无比，笑道：“我们府上就我一个女儿，父王妾室虽多，都与我和不来，这些胭脂水粉我也不甚上心，不过由他们买罢了，用着再没这么好的。”黛玉听她这么说，转头对紫鹃道：“去把我们自制的玫瑰花露、桃花香粉、金桂蜜汁子以及红雪胭脂都多包些，待会儿给郡主带上。”龙笑忙摆手道：“我用不了那么多，只带些脂粉就罢了。”黛玉笑道：“你不用给你的丫头。”又对琴音道：“给郡主梳个流云遮月髻，这么好的头发，可不能浪费了。”
一时梳洗完毕，龙笑瞧着比原来更美艳了些，高兴道：“怪不得王妃貌美如花，除了天生丽质，这些好丫头也是少不了的。”黛玉笑道：“你梳洗丫头也差不到哪儿去。请郡主来外厅喝会儿茶。”又使了个眼神给雪雁，示意她去太妃那里看看情况如何。
少顷茶毕，黛玉亲自将龙笑送至忠顺王妃身边，龙笑抿着嘴，亦不说话。忠顺王妃瞪了她一眼，又见黛玉在前，亦觉得不好意思，忙搭讪着告辞。北静太妃也不多留，同黛玉一起送他们出门，目送她们坐轿而去。忠义王妃亦不多留，随着忠义王亦去了。太妃送他们都走了，回身拍了拍黛玉的手，安慰道：“媳妇儿，你别往心里去我是不会答应的。”黛玉亦知此时朝局紧张，淡笑道：“谢母妃挂念，媳妇儿没事！”太妃点了点头，自扶着丫头回去了。黛玉吩咐柳二家的收拾茶碗杯盘，也扶着丫头出了门子。
刚转进鹅卵小径，却见水澈衣袂飘飘，负手立在树下，似是专门等她。黛玉上前紧走几步，笑道：“小叔找我何事？”水澈转过身，拱手道：“王嫂，请问刚刚忠顺王府郡主为何而哭？”黛玉抿嘴轻笑，刚刚只远远看着水澈同龙笑说话，见她过来神色都不自在，便觉有些异样，却不想水澈竟如此直接。水澈见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讷讷道：“王嫂干吗这样看着我？”黛玉轻笑道：“母妃和王爷终于可以放心了。”水澈忙辩解道：“我不过是觉得她一个郡主竟在我们府上受了委屈，想问问是否严重，改日该登门致歉的！”
黛玉笑道：“要致歉也该是我去，你急什么？”水澈自知说不过黛玉，投降道：“前日我同郡主有一面之缘，所以……”黛玉轻叹了声，淡淡道：“忠顺王妃想把她嫁给王爷做妾！”水澈一愣，怒道：“她一个郡主怎么能做小？”进而又想起今日酒席忠顺王一改先前跋扈的模样，似有讨好之色，遂眯了眯眼，冷声道：“忠顺王想联姻？！”黛玉淡淡道：“朝堂的事我不清楚，只是郡主是抵死不从的。”水澈怔了怔，木木问道：“抵死不从？”黛玉笑道：“是！所以她哭着跑出来了，剩下的你都知道了。”水澈松了口气，向黛玉拱了拱手，自去。黛玉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