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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凶手毙,情思涌(万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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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凶手毙,情思涌(万更求月票)

一瞬间,秦湘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下意识就要站起身来,可就在这时,一把冷硬而锋利的刀抵在了她后腰之上。

“别动——”

男人的声音暗哑而冷漠,如同藏在黑暗之中随时都能将秦湘吞噬掉的魔鬼,秦湘背脊挺的直直的,明明身体僵硬一片,却又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秦湘的厢房也分了两进,见秦湘气哼哼的进了内室,晚荷并未贸然跟进来,往常秦湘发脾气之时不愿旁人近身,晚荷今日便守在了外间。

“你……”

秦湘的声音也一下子哑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她刚出声,后腰处的冷硬便更用力的抵住了她,秦湘头皮一麻,几乎能感受到那刀刃快要割破她身上浩渺的粉色绡纱裙裳,拳头一攥,秦湘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内室黑漆漆一片,只有入口处透进来一星外面的昏光,秦湘绝望的看着那一点光亮,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她额上流了下来。

秦湘开始无比的后悔,她不该回来的,她应该听晚荷的话。

内室随时漆黑一片,秦湘却能听到窗户处的风声,她是带着晚荷走的,这屋子里还留着秀栀,而她回来之时秀栀守在外屋,见她一脸怒意还颇有几分意外和疑惑,秦湘知道,身后之人是从后窗处翻进来的。

秦湘死死地咬着牙,因为害怕一颗心狂跳不已,想到这内室只有她一人,又想到晚荷说起的宅子里死掉的两个人都被砍掉了手脚她鼻腔便一阵阵的发酸,此时此刻,除了无声的流眼泪,秦湘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

“小姐?”只过了片刻,晚荷的声音忽然在内室入口处响了起来,秦湘心头一跳,又听晚荷道,“奴婢进来给您点灯?”

站在外面的晚荷只能依稀看到秦湘坐在床边,似乎微微低着头,却是看不出半点异样的,秦湘如今的脾气,若是没有她的命令便进去,是会惹她发更大的火的。

话音落定,秦湘一时没有回答,晚荷叹了口气,已经料到了这般的场面。

秦湘生气之时要么暴怒要么不搭理人,晚荷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见状她心底又轻轻一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无声无息的守在门口。

里面,秦湘已冷汗如雨而下,而那把刀,有意识的更用力了两分。

秦湘身子一颤,自然知道身后之人的意思,她咬着牙开口道,“别管我,退下——”

晚荷听着秦湘声音都变了,只觉得秦湘是气得狠了,又一叹便朝屋子里走去,“小姐,当心气坏了身——”

“子”字还没出,秦湘忽然歇斯底里大喊道,“滚出去!不准进来!”

秦湘忽然的大吼吓了晚荷一大跳,秦湘这样的娇小姐,便是真的暴怒起来也极少有这样大喊的时候,晚荷侍候了秦湘多年,此时更是诧异,也因为这声略有些凄厉的喊叫,让她心中生出了几分畏色,晚荷忙点着头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是是是,奴婢这就出去。”

说着话,晚荷眸光下意识又一抬,她本是要看秦湘到底怎么了,可这般看过去只看到秦湘直挺挺的坐着,同一时间,她眼角划过了一丝寒光。

晚荷心中虽觉奇怪,却一时没想明白,只是疾步退了出来。

一出来,外面秀栀便疑问的看着晚荷,晚荷苦笑一下,一边往堂中走了两步一边疑问更甚,刚才,秦湘似乎做的太过笔直僵硬了些,那模样,倒像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这么一想,晚荷的脚步忽的一顿,寒光……那是……

一股子寒意从晚荷脚底漫上,继而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眸子,秀栀在一旁看着,眼底也升起了几分疑窦,“你怎么……”

“嘘。”晚荷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秀栀话语一断,人也僵了住。

虽然不知道秦湘为何发怒,也不知道晚荷这般样子是为了什么,可素来持重的晚荷这般表现只让她下意识的觉得危险觉得不安,晚荷缓缓转身,眸子一动不动的看向安静无声的内室,看了大抵十息左右,晚荷忽然银牙一咬。

她左右看了看,眼底有几分害怕慌乱,却是强自镇定下来,朝内室喊道,“小姐,您别生气了,奴婢去世子那里拿些吃的来,免得您待会儿饿。”

她忽然这般无头无脑的说着,秀栀在一旁眉头一挑,秀栀看着她欲言又止,晚荷拉着秀栀往门口走了几步,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进去,在这里等着。”

秀栀一愕,只因晚荷的话背脊微微一凉,晚荷却是等不及她点头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夜幕已经沉沉落下,外面一片冬夜的深寒,晚荷踩着地上还未化完的积雪,连灯都忘了打,她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只借着一点点的昏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秦琰的院子去,短短几步的距离,晚荷却觉得走了几个时辰那般久,她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外面刺骨的寒风一吹更觉出彻骨的凉意,待她他进了秦琰的院子时,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总之牙齿已经开始上下打起颤来……

“晚荷?你怎去而复返了?”

周怀站在正房门口,语气微微诧异,适才他守在暖阁门口,一回头秦湘主仆便不见了,等追出来,便见她二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周怀忙转身进来和秦琰禀报,秦琰一听秦湘招呼没打一声便走,只淡声道让秦湘回去歇着也无不可。

因此周怀并未追出去,然而这才回去一盏茶的时间不到,晚荷怎又来了?

“周管家——”

晚荷疾步往正屋门口走,开口之时语声颤颤巍巍的,周怀听着,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晚荷奇怪的面色,他当即一拧眉,“怎么了?”

晚荷双眸微红,“周管家,快告诉世子,我们……我们院子里好像有人。”

晚荷语声极快,话音落下,却是宋利和秦琰一起从暖阁之中走了出来,宋利眼底大亮,“什么?你们院子里面有人?!”

晚荷不看宋利只看着秦琰,“世子,小姐回了内室之后就不对劲了,也不让奴婢进去,奴婢站在门口看着,似乎看到小姐被人挟持了,奴婢借故跑了出来,请世子快去救小姐……”晚荷说完这些,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宋利狠声一笑,“难怪到处都找不到,却原来是躲到了有人的宅子里,走!我们这就去把秦姑娘救出来——”

宋利为何忽然的踊跃并没有让晚荷放下心来,相反的,她甚至还有几分担忧,而秦琰看了周怀一眼,也大步的朝院门口走去,晚荷见状连忙跟上,秦琰转眸看着晚荷,“你看清楚了?你们小姐屋子里当真有人?”

这么一问,晚荷便一时之间没了个作准的答案,“奴婢……奴婢没有看清楚……只是。只是小姐的表现十分奇怪,奴婢隐约看到了小姐身后架着一把刀。”

秦琰和周怀对视一眼,眸色立刻沉了下来,而秦莞和孙慕卿也从暖阁走了出来,她二人还没听清楚晚荷的话,见大家一起朝外走去,便也一道跟上,秦霜落在了最后,几步跑了上来道,“她又闹什么?我才不信她屋子里有人!”

……

……

听着晚荷要出去给自己拿吃的,秦湘心中一片冰凉,她只想出声让晚荷不要走,可后腰处已经被利刃抵的有些疼,她根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开门离开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听着晚荷的脚步声出门走远,秦湘忍不住眼泪横流。

虽然秀栀是林氏给她的人,可她终归还是最信任晚荷的,晚荷一走,她便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秦湘的眼泪越流越多,只觉得自己已经是断手断脚的死人一个了。

秦湘咬着牙,只觉得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整个宅子都在搜查,可谁能想到被搜查的人竟然躲在她的屋子里?秦湘泪眼模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道,“你……你若……不走……待会儿……便走不了了……”

秦湘压低了声音,和哭声和起来,叫人听着无比的可怜。

身后人却没有说话,然而一瞬之后,身后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同一时间,抵在秦湘后腰处的刀也松了半分,秦湘心中微微一松,“我的……侍女很快就会回来,你若不走,她们一定会觉得十分奇怪,她们早晚要进来的。”

见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秦湘不由得又继续说起来,身后人的刀仍然比在她后腰之处,却又一时之间没动,秦湘喉头好似被一块硬铁堵住,见男人没有动作便不敢贸然再说,而她身后的男人正在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没多时,男人忽然推了秦湘一把,秦湘面色当即一变,缓缓的起身站了起来,这片刻之间,她的腿已经麻了,可看到男人终于有了行动,她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害怕,她只希望这男人看在她不是这宅子之人的份上不要伤她,至于他要跑去哪里秦湘却是顾不得许多,可她又怕男人杀人杀红了眼,想在离开之前将她也杀了。

秦湘微微低着头,脚步僵硬的被男人用刀推向了后窗处,本来紧闭着的后窗此刻敞开着,外面的残雪被带到了窗沿上此刻化成了一片泥泞的雪水。

秦湘一步步的走过去,看着越来越近的窗棂只觉得越来越紧张,她不知男人会做什么选择,而如果男人想杀了她,也几乎是片刻之间的事,秦湘双拳紧紧攥着,脚步越来越沉重,男人似乎在观察窗外有无人埋伏,竟然一时之间也不催促,几瞬之后,秦湘距离后窗已经只剩下几步之遥,也就在这时,屋内落针可闻的寂静被一声粗莽的开门声打破。

宋利一把将门推开,“你们小姐在哪里?”

忽然出现的人声将秦湘吓了一跳,也让男人刚刚松懈了几分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特别是当男人听到了接踵而至的沉重而繁多的脚步声之声,男人忽然猛地一把将秦湘朝近在咫尺的窗棂推去,忽然出现的人声让秦湘心旌摇动,男人这猛地一推她更是猝不及防,所以,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外间的宋利正愁不知秦湘在哪里,这一声喊却让他找到了方向!

“宋捕头不可急躁——”

秦琰也听到了秦湘的惊呼,他几乎肯定了晚荷说的是真的,而秦湘如果真的被人挟持,这般贸然的冲进去只怕会让秦湘血洒当场,所以秦琰急急的叮嘱了一声。

宋利本想直入内室,秦琰的话却让他脚下一顿,他倒是没有冲进内室,只是大声的吩咐道,“快去通知董叔,让他把其他人叫过来,将这里团团围住!万万不可放了凶手走!”

宋利搜了一天的宅子又累又满是火气,晚间时分到了这边来不过是想借着询问秦莞等人来撒撒火气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因此得知了凶手的行踪!

这般吩咐一声,宋利和跟进来的捕快对视了一眼,几个人当即朝着门口走去,内室之中无灯,宋利一把端过了桌案之上的油灯,而晚荷进门便和秀栀站在一处,秀栀也明白过来晚荷适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二人皆是怕的红了眼眶。

而秦湘还在内室,当秦琰和宋利一起走入内室的时候,只看到正前方的后窗之下,一个身着府内下人衣裳的男人正将一把锋利的砍柴刀架在秦湘的脖颈之上。

秦湘满脸是泪的被男人挟持着,她粉色的裙裳凌乱褶皱,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因是如此,此刻尤其显得狼狈又凄惨,秦琰的瞳孔微微一缩,宋利则是眼底大亮,他肥肉盘桓的脸上生出一抹得意的笑意,继而指着男人道,“让我们好找,原来躲在了这里。”

说着宋利上前一步,正要再说,秦琰却越过他走到了最前面。

“你挟持的人不是此处住着的人,你怎么才能放了她?”

秦琰语声冷漠而矜贵,已将侯府世子的气势全部拿了出来,宋利见状哪里还敢多言,只得暂时缩在了后面,男人着一身灰布棉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挽在头顶,面目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几乎看不清楚,可他比在秦湘手中的刀,却是锋利的闪着森森寒光。

“让这府里的神医死在我面前……”

男人开了口,冷漠的语声和小松子以及大成惨烈的死状十分相配。

秦琰眯眸,自然想到了白日里孙皓月说过的话,“你的仇人是孙神医,不是我妹妹,我妹妹和你女儿的年纪一般大,你觉得你女儿死的冤枉,我妹妹也是如此。”

“让他过来,让他来这里。”

男人后退一步,身子抵在了墙上,刀也更为紧的卡在了秦湘的脖颈之上,秦湘被带的也往后一退,可因为退之不及,脖颈一下子撞在了刀刃之上,只一瞬间,血便流了出来,秦湘眼泪如玉珠滚落,却紧紧抿着唇满是祈求的看着秦琰。

秦湘知道,如今只有秦琰能救她。

“好,我这就让他们去传话。”

秦琰说完,转头警告的看了一眼宋利,宋利也看到了秦湘受伤,他一时不敢大意,忙也往后退了一步,秦琰从内室离开,门口秦莞几人已经看到了凶手的样子。

她随着秦琰后退了一步,表情分外的沉重,“是我们救回来的那个人!”

秦莞说话之时呼吸有几分不稳,她白日里没有想到,这几日也几乎忘记了那个人,可当她站在门口借着宋利手中幽灯的昏光看过去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她依稀记得,那人面目黝黑,看起来便是一个做了多年苦活的庄稼汉,他几乎快要被冻僵了,被他们救回来之后分明醒了却也不说话,后来便失踪了。

他太过寻常,太过普通,普通的只能被当做一个因为害怕受到惩处才匆忙逃走的偷药贼,西边的院门被打开了,谁也没想到他不仅没有逃走,还留下杀了人。

秦莞唇角紧紧抿着,隐隐觉得事到如今似乎有她的责任,她早该想到的!那一块黑色的棉布丝儿,当日被救之时,他身上穿着的不就是那黑色的棉袄?!

第一次杀人之时他还没有换上宅子下人的衣裳,因死了人,宅子中的人都开始戒备,所以他才生出了换衣服的念头,甚至,在前夜她和他碰见的时候她也一时没能认得出来,秦莞不信这是巧合,这个表面憨厚到样貌都模糊的庄稼汉其实有着玲珑之心,也或者,当一个人想作恶,特别是有预谋的作恶,他便会下意识变得奸诈。

“是啊!是他——”孙慕卿比秦莞的反应更慢,可他照顾了那人大半日,还是想了起来,这念头一出,他不由蹬蹬后退两步,那一日是他要带秦莞她们去看药园的,后来也是他将他治好的,也是他看管不力……

“怎么会是他?他分明是来偷药的!且,且他差点被冻死了!”孙慕卿摇着头,“他是本来就想着杀人,还是只是因为误打误撞进了宅子才杀人?”

秦琰已吩咐了周怀去找董叔,闻言转过身来道,“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恶人存了恶念无论何时都是恶人,没有这个机缘也还会有别的机缘,眼下要将五妹妹救下来。”

秦琰神色冷峻起来,秦莞也满眸凝重,无论如何,谁都不想看到宅子里有人再出事,更何况还是秦湘,秦莞移步,走到了内室门口去,秦琰也回到了内室之中。

“已经吩咐下去了,他马上就会过来。”说着,秦琰眉头微微一皱,“你在宅子之中躲了这么多日,便是为了去找孙神医报仇?”

秦琰以一种局外人的口气问话,也不显得和孙皓月多么亲近,男人听了目光朝秦琰看过来,片刻之后才漠然的道,“他不是神医,他是在害人。”

秦琰自然不信这话的,他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昏光掩映之下,他甚至看不清男人的眉眼,只依稀记得那一日救他回来时候他的长相十分普通,而他此刻明明在看着他,可他的视线却毫无迫人之力,秦琰感受不到愤怒和痛恨,就好似他那双眸子只是两个黑幽幽的窟窿一般,然而便是这样一个人,那般残忍的杀了小松子和大成。

“孙神医救了很多人。”秦琰语气也漠漠的,若是寻常痛恨孙皓月的凶手,听到这话只怕会被激怒,可男人闻言却没什么反应。

秦琰一时分不出他到底是心智强大还是他眼下已如一具行尸走肉。

秦莞和孙慕卿站在后面看着,心中皆是微微一紧,旁人或许忘记了,可她二人没有忘记,那一日此人醒来之后的眼神几乎和现在并无差别,当时他们只觉他毫无生气精神还未恢复过来,如今秦莞却是明白了过来,并非是男人还未恢复精神,根本是他本来就是如此。

“我女儿,生下来便无法行走,人人皆言她是怪物,可她却是我和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么些年,我拼着一身的病做活,为的便是能让她吃饱穿暖,她只是手脚无法使唤而已,她不会死的,可从这里出去,她却死了。”

男人语声刻板而冷漠,说到最心爱的女儿才听见了些微的轻颤。

微微一顿,男人继续道,“她娘回去之后哭了几天,后来跌进赤水河死了,我们养女儿不易,女儿让我们一家都很苦,可我们不想她死,她一死她娘和我便都不想活了。”

秦琰眉头微微皱着,宋利也有几分怔愣,男人说话之时语气平淡,他的这些说辞,他们这些正常人家富贵人家出来的根本无法理解,只有秦莞,心底忽然被轻轻的扎了一下,将一个怪物女儿养大,若秦琰这般出身的人或许永远无法理解这对一个本就贫苦的家庭而言是多大的苦难,可他们从未想过放弃这个让一家人都坠入深渊的女儿。

秦莞看着男人模糊不清的面容,一时之间分不清他是因为失去爱女而后走火入魔的癫狂,而是在极度理智而克制的说这些话,秦莞心底生出隐秘的念头,她的女儿到底得的什么病?

秦莞见过太多的凶徒,行凶之时残忍无情,被抓之后要么痛哭忏悔要么愤世嫉俗,可若男人这般的秦莞极其少见,她绝不同情一个残杀了两个无辜生命的人,可心底却又着实生了更多的猜想,一个不放弃怪物女儿的父亲,和一个见人便杀的恶魔,实在矛盾极了,在这极度的矛盾之中,因为前者,秦莞在慎重的搜寻男人所言之中那些话可以相信。

秦琰不知道贫苦世界的苦有多苦,他只知道这些粗鲁蛮横的暴民一旦恶起来只会认死理从而做出最为残忍的事,秦湘和他相处不到一月,可因为她姓秦,他便决不能让她出事,若是连一个秦姓之人都保护不了,那他还有何颜面做侯府世子?

“你有何证据证明是神医医治不力?”

秦琰缓声而问,男人摇了摇头,“没有,我从矿场回来的时候,她娘和她的尸体都烂了,可我知道我女儿,她残活了十多年,不会随便死去。”

这个答案让秦琰十分不满,男人一看便没进过学堂不知世间道理,只是靠着这一番猜测便来行凶,秦琰更为肯定了他是个暴民,“你觉得孙神医才是你的仇人,却为何杀了那两个年轻人?他们比你女儿大不了几岁。”

“他们拥戴他,该死。”

男人的声音忽而更为冷漠,连外面的冷风都被他的话侵染。

秦琰看着男人,眼风忽而一闪看向了男人身后。

男人身后是打开的轩窗,在那里,漭漭的夜色犹如墨海一般,可以掩映任何的杀机。

秦莞看着男人说出这话,适才心底那一丝丝悲悯立刻散了,男人心中是有仇恨的,只是这仇恨到了极致,反而不会表现的歇斯怒骂,他只将最深的仇恨压在心底,而后发泄在刀锋刺入血肉之时,哪怕他面对的人也是无辜之人。

“他什么时候来——”

似乎发现了秦琰和他说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男人忽然警觉起来。

他一下子收了收刀,然后,秦湘便又低低的痛哼了一声。

“少主人来了——”

秦琰还没说话,忽然,董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一下子将男人的注意全数吸引了过来,同时,他也紧张的紧紧按着秦湘,秦琰转身,秦莞等人也往门口的方向看,却只看到了董叔一个人走进来。

秦莞眨了眨眼,只见董叔步履缓而稳的走到了内室入口处。

他站定,看了看尽头的男人,而后转身也看向了门口,似乎是在等待孙皓月走过来,里面的秦琰和宋利看不到,可站在外面的秦莞和孙慕卿几人却看得到,外面屋子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孙皓月的影子,秦琰在等孙皓月,宋利也在等孙皓月,男人就更在等。

他双眸直直的看着内室入口,他在这宅子里潜行了这几日都没见到的仇人,终于要正面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了,男人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秦莞眉头越皱越紧,正不知道董叔这一出是为何,可忽然之间,她隐隐的听到了一声破空声响,秦莞心中一跳,这破空声响那般熟悉,几乎立刻就激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下一刻,“吧嗒”一声铁器掉在地上的脆响惊的秦莞回了神!

“三哥——”

“五妹妹——”

“谁的箭法这样准?!真是好样的!”

“白少主回来了,应当是他。”

秦湘的哭叫,秦琰的安抚,秦霜的惊诧,董叔松了口气的解释。

秦莞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转身便看到了后脑勺中箭的男人,他已经倒在了地上,脑袋上流出的血和小松子大成的血一样,顺着地砖的缝隙蜿蜒成一条小溪,晚荷和秀栀都冲了进去,一边将秦湘扶起来一边安抚,秦琰站在窗口,似乎和窗外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周怀从窗外一跃而入,几个捕快一起将地上的男人往外拖去。

秦莞心跳忽然变的极缓,眼前的画面却在急速的变幻,只等男人的尸体经过她身前她方才被血腥味激的回了回神。

这边厢,秦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哭腔道,“虽然她平日里过分可这一次也是遭了罪了,真是吓人,你平日里胆子最大了,可怎么也被吓呆了?”

秦莞并不是被吓呆了,只是此情此景,不知为何一下子将那夜的血火冷箭勾了出来,那是她心底最深处,最隐秘的也是唯一的恐惧。

同样是危急时刻,可上一次在秦府她差点被秦琛杀死的时候,和差点在丽水河畔被倒塌的灯楼砸死的时候却又没有这样让她害怕的感觉……

秦莞手脚有些发凉,看着哭成泪人的秦湘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凄怆,这一次虽然不是她经历了生死关头,可她竟也有些低迷凄怆之感,这么一想,秦莞脑海之中不由得滑过了一道身影,是了,上一次和上上一次,燕迟都在她身边。

秦莞的心头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几乎是不能自己的生出了一大片绵绵的酸涩来,这一路行来,她回想侯府和担心姚心兰的时候远远要比回想和燕迟相处的时候多,可到了这会儿,她脑海之中却全都是他的影子,秦莞摇了摇头,耳边轰轰嘈杂,呼吸都艰涩了几分。

“好了好了,没事了,和他说话的时候,董叔和周怀已经去外面安排了,自然是一定会救下来你的,只是他到底拿着刀不敢贸然……”

“是,没想到白少主的箭法这样好。”

秦琰的声音和秦湘带着啜泣的有些听不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秦莞正站在一边出神,却见内室门口的方向忽然走进来一道着银袍的身影,秦莞看过去,只觉进来的人身量高挑劲瘦,通身一股干练之风,再看五官也颇为俊朗,秦莞心中一定,先往来人身后看了一眼,见再无旁人进来,方知道这位便是白少主无疑了。

“看,这就是白家少主,长的倒是不错!”

秦霜站在秦莞身边,给秦莞指了指,然而秦莞眼下却没心思看。

这件骇人的案子结束了,她甚至还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姓,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却在这个档口想到了燕迟,她心中情绪有些复杂,一时有些懵然。

这是从未有过的,她这是怎么了?

秦莞还在发怔,秦霜便迅速的捣了捣秦莞的手臂,“看看看,你看五姐那个眼神……”

此刻屋子里人极多,秦莞和秦霜反倒是站在了一旁围看,只见秦湘仍然是泪眼婆娑的,可是白非钰一进来,她却将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白非钰的身上,整个人精神一振,待白非钰低声问候,她眼底的光又有些不同,秦莞虽然不懂情事,可却善于观察细节,何况她自己也是女子,到底还是懂几分姑娘家的心思的,秦湘只怕是对白非钰当真动了心。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她这模样,白少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霜说着,也不知听到秦湘说了一句什么,她忽然牙酸似的倒抽一口凉气,“你听到了吗?她还说她刚才还在想白少主何时回来,刚才那么危险,她竟然……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生死关头想到的都是挚爱之人……”这么说着,秦霜自己先做呕状,“真是麻死了……”

秦莞听着这话,心思不由得又偏了,“生死关头吗?”

秦霜轻哼了一声,“她可真敢说,走吧,这屋子住不成了,咱们先出去。”

秦湘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秦莞听到了秦琰吩咐秦湘换个屋子,晚荷和秀栀此时已经收拾起来,秦莞被秦霜一拉,便同她走了出去。

一边走秦霜一边道,“不然呢?自己都要死了,自然想的是最挂念之人,五姐啊五姐……”

秦莞听着秦霜的话,心底又起了一丝涟漪,她下意识去摸袖袋,当下便摸到了安安静静躺在袖袋之中的寒月,她使劲的握了握,心底不由的微安。

她二人走了出来,不多时秦琰也来到了她们面前,“五妹妹今夜受了惊吓,这院子她自己住怕是不行了,待会儿让她去六妹妹此前的屋子住如何?”

秦琰看着秦霜,秦霜倒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之上计较,当即点了头。

秦琰说完又进了屋子,很快秦湘被扶了出来,见要换地方,秦霜便拉着秦莞先行往自己院子里走去,秦湘这片刻都在忙着和秦琰说话,等白非钰来了,更是看不到旁人,秦霜虽然早前有些担忧,可眼下危机已除,却是不想站在一旁碍眼,便转身拉着秦莞回了她二人的屋子,进了门,秦霜看着秦莞道,“你怎么恹恹的?当真不是吓傻了?”

秦莞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你不必担心。”

秦莞坐在窗边出神,秦霜“切”了一声当真不再管她,也不知秦莞坐了多久,只听到院子里吵闹了许久,只等秦湘安顿在对面的厢房才安静下来,而后房门又被敲响。

茯苓开了门,却是秦琰站在门外,他进的屋子来道,“六妹妹,九妹妹,咱们后日一早出发吧,这件案子了了,明日宋捕头他们就要走,咱们等雪化的多一些,也就是后日再走。”

秦霜早就等着走了,立刻应声,秦莞也答应着。

正说着话,秦霜却见院子里进来了两个人,抬着一只小箱子朝秦湘的房子走去,秦霜微讶,“那是谁……”

秦琰转身,自然也看到了,他神色一默,“是白少主的人,我们后天走,白少主后天早上也走,只怕比咱们还要早些,说是要回益州。”

秦霜立刻“哈”了一声,“可惜咯,不能同路。”

秦琰知道秦霜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也没有怪罪,只见那两个男仆到了厢房门口,敲了敲门,将箱子放下和开门的晚荷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秦琰见那二人离开之后才出了院子,秦霜轻哼一声关了门,“便是再如何,也没有在路上就定情的,五姐这份心思怕是要白搭了。”

秦莞闻言不置可否,而对面的厢房里,秦湘正捂着缠着白巾的脖颈道,“这可怎么办,后日我们就要走了,白少主也要回去益州,这岂非……”

晚荷闻言忙劝道,“小姐先不要想这些,小姐都受伤了,明日好好养一养,后日好启程,白少主,若是他真有那份心思,回益州禀明了白氏家主,自然会来京城找小姐。”

秦湘起身走到了新送来的小箱子身边,吩咐晚荷打开,待箱盖子一开,秦湘眼前立刻一亮,只见里面竟然是一副红艳艳的宝石头面,另一边,还摆着一对鸳鸯佩。

秦湘眼底大亮,面上一下子血红血红的,晚荷则是眉头一皱,“这……这礼物也太贵重了,白少主和咱们可还算不上熟络呢,还有这玉佩……”

晚荷跺了跺脚,转身就要出门,“奴婢把人叫回来,将箱子送回去。”

秦湘一把拉住晚荷,“不……不送回去,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秦湘似乎忘记了今夜的惊心动魄,表情尽是满足和欣然,那副模样,似乎是白氏少夫人的位置已经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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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时候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个父亲掐死十多年脑瘫女儿然后自首的新闻,新闻里面父亲独自抚养女儿十多年拮据贫苦走投无路,当时看到只觉得十分悲凉,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写着写着想起来就有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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