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观棋如人
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被祝福的姻缘。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只是一个小仙，人微言薄，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灰飞烟灭。
后来她投入魔胎，成为王女，他却是神殿的天尊，身份天差地别，自古神魔不能通婚，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没有人会祝福他们。
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姻缘罢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和她错过。
余子书闭上眼睛，独自承受这份冷清孤寂，早就该习惯的，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在神殿的几万年，他也总以为自己熬不过来，可终究还是熬过来了。
风绫一进院子，正好和余子书对视上。两人身上的气息有共通之处，细节却天差地别，就这样一对视，仿佛能看穿彼此的心思。
“你为何不进去？”风绫缓缓走来，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莫名让人觉得带刺。
余子书不知该怎么答，也就没有回话。
风绫扶起衣袍，坐在石凳上，“听闻文星天尊棋艺高超，既然无事，可愿与我下一局。”
求棋之人，余子书从不拒绝，即使知道他意不在棋。他走到桌边坐下，微微扶起衣袖，“闲着也是无事，下一局也无妨。”
风绫一挥衣袖，拿出一盘玉棋。白子温润，黑子冷冽，棋盘上镶金嵌玉，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神兽，可见其妖界有多奢靡。
余子书让他黑子，自己拿了白子。
黑子先下，风绫毫不客气，两人一来一回，看似闲情逸致，私底下却风起云涌，互不相让。
风绫对棋局入了迷，越陷越深，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可每一步都被余子书牵着走，这一盘棋下完，余子书赢得毫无悬念。
他放下最后一颗白子，“承让了。”
风绫执着黑子，由衷赞叹：“棋局甚巧，甘拜下风。”
有时候观棋如观一个人，风绫的棋虽内敛，却会锋芒毕露，余子书的棋则是从头到尾都叫人猜不透，胆战心惊到最后，还是逃不过一个输字。
风绫摩挲着棋子，突然笑了，“谁若与你为敌，那可真可怕。”
“妖王说笑了。”余子书收拢棋子，淡淡地垂下眼睑，“棋是死的，才能操控它，棋若是活的，谁也操控不了。”
风绫侧着头，眸色中有一抹寒意，“可普天之下，谁在你手中是活棋呢？”
余子书的手指顿了一下。
“随口说说罢了，别放在心上。”风绫清理完棋盘，先下黑子，落棋的动作和他的性格一样总是果断出击。
他求的也正是一击必中。
余子书不急不躁，缓缓布局，也没费多大劲就将风绫困死在其中。
风绫捏着棋子，已是无路可走，他反而轻轻笑了，“天尊可是动气了？连迂回都省去，直接了当地结束这盘棋。”
余子书收起棋子，垂下眼睑，依旧不咸不淡，“妖王多虑了。”
“文星天尊的棋艺果真是高，再下个几天几夜我也赢不了分毫。”他嘴上这样说，收敛棋子的手却并没有停，“只是我向来心高气傲，只怕天尊还得费些心神才能让我服输。”
余子书将白子放入铂中，眼睑微垂，“不急。”
两人在棋盘上来回厮杀，谁也不肯让谁，棋子间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可他们二人的神色都淡然如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禾锦从屋中探出头，瞧见他们二人都在，“子书你怎么不进来？”
余子书回过头，淡淡道：“闲来无事，就下了盘棋。”
“棋有何可下的？”禾锦跑过来，拽住他的衣袖，“进来陪我们说说话吧，大家都在呢。”
余子书微微迟疑，望着棋盘，“这局还没有下完……”
“等会儿下也不迟。”禾锦趁机把他拉起来，又回头跟风绫说：“你也进来啊，害什么羞？茹姨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余子书一想到要进去，也略微淡定不起来，“你们自家人说话，我在怕是不太好……”
“你也是自家人，没什么不好。”禾锦连哄带骗连拉带拽，硬是把他弄进了屋里。
棋盘上，风绫半撑着脑袋，一个人下完了两个人的棋，黑子胜。
房间里本热热闹闹，余子书一进去，气氛就冷了下来。禾锦拉着他坐在一边，奇怪地看了看他们，“你们继续啊，不用管我们。”
可这么大一个天神坐在这里，还怎么继续？
梦芊茹看着余子书，总有些忧心忡忡，忍不住轻拍着兀乾水的手，感叹道：“你们这些小辈，总不让人省心，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
“父尊不就是这样教的吗？”
“他是想让你们童年活得无忧无虑，可还没教你们怎么长大，就已经去了。”
禾锦有些愣怔，余子书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打破了这沉重的话题：“以后有我，茹姨请放心。”
谁都没想余子书会做出这样的承诺，还开口和禾锦一样叫了茹姨，其中的意思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晴儿偎在兀乾水身边，有些懵懂，“这位上仙可是未来妹夫？”
兀乾水答不上来，赶紧抱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晴儿及时收了声，但在场的人，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梦芊茹并没有安心多少，反而更加焦虑，“神魔不能通婚，你这……”
余子书打断了她的话：“身份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无论是做神还是做魔，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若茹姨在意，我可以断去神骨……”
禾锦猛地抬头，吓得厉害，“你胡说什么！”
别说禾锦，在场没有一个人不震惊，简直不敢相信他会为了禾锦做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我并未胡说。”
“你就是在胡说。”禾锦加重了声音，赶紧拉着他出去，免得他又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来。
余子书随着她一路走来，她的手心微湿，被他的话弄得很紧张。他突然就觉得，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如此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