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禽派共有十三种拳法,每一路拳法都已是江湖上第一流的绝学,尤以‘风雷九式’为尊,昔年天禽老人以此拳法纵横武林,罕有敌手,更是打出了‘九式齐出,天下无敌’的威名。
霍天青是天禽老人之子,一身武功也得其真传,此时盛怒之中,双拳疾若狂飙,拳风震荡,更是带起郁郁风雷之声,每一拳出,当真有着惊天动地之力,苦非亲眼所见,只怕谁也难以相信斯文秀气的霍天青霍大总管,竟也能发出如此刚猛的拳法。
如此凌厉暴烈的拳法,举世之间,也找不到几个人可直面其锋。
王动却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闪不避,身法如飞絮,随风盘旋,翻手就是一拳凌空罩下。
大伏魔拳法。
两人一上一下,一天一地,王动凌空下击,一拳之势当真是打出了崩山摧城之威。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他一只拳头已分别同霍天青双拳各自轰了一记,凶猛暴烈的劲气排空而起,恍如烈烈风沙。
霍天青身形一颤,脚下坚硬的青石咔嚓咔嚓碎裂开来,竟踉跄着倒退数步,他面上掠过一抹惊震之色,实难相信对方内力竟雄厚到如此境地,只是一拳竟将他风雷九式的双拳击溃。
唰!
王动身形一闪,趋近霍天青身前,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拳看来平平无奇,与霍天青那霹雳雷霆一般的声威更是无法相比。偏这平平无奇的一拳,却已将霍天青拳法后续的变化尽数封死。
霍天青冷哼一声,身法展动,拳头一开,化拳为爪,一爪抓摄而去。
五指嗤嗤生风,裂破气流,每一指都尖锐如剑,喷吐锋锐的气息。
“天禽神爪?!”王动唇角一掀。同样化拳为爪,五指齐出,一记九阴神爪凌空抓出。
隐含萧杀的气息,缭绕指间,不论声势。威力都绝不在霍天青天禽神爪之下。
刹那之间,两人攻势已至,在半空中奇快无比的互换了十几记,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响起,五指生寒芒,寒光闪烁之间,劲气嗤嗤裂破。
凌厉气劲中。王动五指一进一探,奇异无比的错入霍天青爪法的空隙中,哧哧数声,霍天青手腕血光裂起。
霍天青吃了一惊。正要变化爪势,蓦然胸口发冷,锐利的气机喷吐而来。
几乎是本能般,霍天青身形一移。五道寒芒裂过,胸口青衣碎裂。闪现五道血痕。
王动身形一凝,道:“现在你依然不改变想法么?”
“你以为你便胜了?”霍天青冷笑一声,突然向后一扭腰,双臂微张,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施出了一招,身形如瞬移般闪射而至,双手一上一下,错手击出,幻出百千残影。
王动五指一化,劲气喷出,直面其锋。
岂料霍天青突然之间,身形再度消失不见,人已到了王动右肩后,左手五指齐并如鸟嘴,啄向了王动脖颈,右手戳向他的腕脉。
王动微‘咦’一声。
这一着变化看来虽简单,但招法变幻之间,却蕴藏着连绵后招,数十上百种精妙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奥妙无穷。
简简单单的一手,竟是妙若毫巅,其中的巧妙,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时间,王动竟也无法拆解其中的奥妙,身形一闪,一边朝后飞速倒退,一边道:“昔年天禽老人独上峨嵋,金顶斗掌,大败胡道人,用的便是这一招吗?”
“不错,这就是凤双飞!”
霍天青暴喝一声,双臂又是一振,便如插上了翅膀的凤凰,身形一扭,又是一记凤双飞,闪射而来。
“好一个凤双飞,果是绝妙!我也破不了这招!”王动笑了一声,身形倏然凝住,已是骈指如刀,一刀劈出,“但我何必破它!”
“凤双飞”乃是天禽老人一身所学中的精华,犹如‘天外飞仙’之于叶孤城,都已达到招法中的巅峰,几乎再无破绽可言。
王动确是破不了,但他却可以挡。
骈指一刀,刀锋破空,只听砰然声响,霍天青凤双飞的攻势已被截住!他厉喝一声,翻手又是一记小天星掌力。
青影一闪,王动身法直进,刚柔并济的两股掌力破空击出,已与霍天青小天星掌力碰撞在了一起。
劲气轰飞中,两道青影也是再度激斗在了一起,以快打快,以强对强,顷刻之间,已互换了五十招。
霍天青越打越是心惊,他继承了天禽老人的真传,一身武学可说兼容百家之长,不论拳法,掌法,指法,爪法乃至剑法,刀法都有过人之处,可是这短短几十招内,他连换十几种武功,不论掌法,拳法……对方竟都是齐头并进,与同类武功应对,似乎非要跟他争锋相对一般。
“无怪乎天禽老人得享盛名,一身之力,身兼百家武学,确是了得之极!可惜你霍天青虽得了他的真传,终究还差了些火候!倘若天禽老人复生,或许还能与我一战,可惜!”
王动轻叹一声,并指一点,如剑击出。
霍天青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已施展浑身解数,将一身所学毫无保留的用出,自觉对方也绝不好受,却不想在这激斗之中,对方竟还能从从容容的说话。
这对他的打击,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大吼一声,霍天青拳掌交错,劲气如虹,但是就在这一瞬间,王动一指已至,“啵”一声脆响,劲气砰然碎裂。
王动身形疾电般一闪。一指如剑,化光点杀。
砰!
霍天青胸口立时被一股尖锐的劲气击中,剧痛涌来,身形倒退,胸前已多了一道血淋淋的血洞。
血洞虽浅浅只有半寸,霍天青面上却是再无一丝血色,呆愣了好半晌,才涩然道:“为什么不杀我?”
王动道:“以你的武功,再有五、七年火候。必是一个极好的对手!我为何要杀你!”
“好!”霍天青脸上浮现诡异而又奇怪的笑容,突然反掌一击,猛地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穴窍碎裂中,人已直挺挺倒了下去。面上仍带着那古怪的笑容。
王动微微一怔,轻叹道:“何必!”
上官飞燕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一身衣裙迎风飘扬,也是轻叹道:“你已经放过了他,他却自己杀了自己,这个人倒还真是个傻子。”
随即,她叹息之色消失。精致的脸蛋上浮现甜甜的微笑,盯着王动,明亮的双眸中闪动着崇拜与仰慕,“但我的眼光却果然是没错的。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得多,我知道霍天青已是少见的高手,但你杀他,却并没有用多少的力气!”
王动忽然道:“我没有杀他。”
上官飞燕吃吃笑道:“不是你。难道是我?”
王动转过头,看着上官飞燕。上上下下看了好片刻,才道:“你以为他自杀是为了你吗?”
上官飞燕嫣然道:“我才不管别的男人是为了什么而死,我只知道,现在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甜甜笑了一声,张开双臂,抱住了王动的腰。
王动却是反手一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上官飞燕顿时如滚地葫芦般跌倒在地,一张俏脸上满是错愕之色。
她怎也想不到,世上竟有男人狠心打她?
王动淡淡道:“我打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别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蠢!就像现在,你明明已恨我恨不得要死,又能拿我怎样呢?”
……
…………
珠光宝气阁阎府后面有一座山,山并不高,山势却很拔秀。
上山数里,就可以看见点点灯光,灯光在黑暗中看来分外明亮。
那一点点的灯光是从山上一座小楼中透出的,花满楼,陆小凤两人已站在楼前。
这座小楼,陆小凤并不陌生,因为小楼的主人便是霍休。
花满楼道:“你一向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时要想堵上你那张嘴,简直比要你戒酒还难,但是上山的路上,你却一句话不说,是不是在担心?”
陆小凤淡淡道:“我担心什么?难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么?”
花满楼微笑道:“你当然不会怕什么,但你却担心这小楼便是青衣第一楼,你也担心青衣楼的主人就是霍休!因为不管这么说,霍休都算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闭上了嘴,径直朝小楼走了过去。
朱红色的门是闭着的,门上却有个大大的字“推”。
陆小凤从善如流,伸手就是一推,推门就开。
大门打开,出现了一条宽而曲折的甬道,转了好一会儿后,前方的石墙上又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字。
一个“转”字指向左侧。
陆小凤就左转过去,转了几个弯后,走上一个石台,迎面又有个大字“停”。
陆小凤就停了下来,花满楼当然也跟着停下,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陆小风道:“因为这里有个停字。”
花满楼道:“叫你停,你就停?”
陆小风道:“我不停又怎样?这里有一百零八处机关,每一处机关都能要人十条老命!一百零八处加起来就要一千零八十条命!你有没有一千零八十条命?”
花满楼道:“我只有一条命!”
陆小凤笑了笑,“巧得很,我也只有一条命!既然我们都没有一千多条命,倒不如听话一些,他们要我转就转,要我停就停,我这么听话,别人又怎么好意思来对付我。”
他话音未落,石台已经在下沉,沉到了最底部,眼前豁然一亮,出现了一间六角形的屋子。
整间屋子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两碗酒,旁边有一个“喝”字。
陆小凤笑了笑,道:“看来听话的人总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还有人请我喝酒。”
他正要伸手去端酒碗,忽然之间,石室左侧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了一道暗门,其后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一个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那里的酒不好喝,陆兄若是要喝好酒,还得劳烦到这边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陆小凤脸上笑容更胜,他已听出这个声音并不是霍休。
但是他对这个声音也绝不陌生。
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王动。
这里既然可能就是青衣第一楼,王动又在这里,那么霍休的嫌疑自然也就被排除了,不管如何,自己的朋友不是青衣楼主,他总是要松一口气的。
“我早就知道王兄乃是慷慨之人,从不肯亏待朋友!既有好酒,怎能缺了我陆小凤?”
他大笑一声,已朝暗门迈入,走过长长的石阶,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石牢,牢中似乎还有个老人,这老人只穿了身洗得发白的青衣。
陆小凤一眼瞧去,目光却忽然凝住了。
“霍休?!”
这个老人竟然就是霍休!
他才认为霍休洗脱了嫌疑,没想到一转眼又见到了霍休。
石牢中的老人抬起了头,目光却有些涣散,还有些呆滞,盯着陆小凤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陆小凤,你好!”
陆小凤看了口气,道:“我很好,但是你看起来却不太好。”
“不管是谁,若被废了九成真力,还被囚在牢中,都不会太好的。”
被废了九成真力?陆小凤更为疑惑,霍休的武功之高,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天下间还有谁能废霍休的武功?他正要再问,花满楼已身形一闪,冲出了石道,到了另一间石室中。
陆小凤立即跟了过去,果然便瞧见了王动。
这一间石室中,遍地都洒着鲜花,精致的云锦铺满地,一张金碧辉煌的王座矗立在中央,王动就坐在王座上,朝他微笑举杯。
王座下,竟然还有一个少女,正埋头为他揉腿,陆小凤虽然瞧不见少女的面目,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之感。
“飞燕?!”花满楼愣了片刻,忽然道。
埋头服侍的少女,忽的抬起了头,嫣然道:“我早就说这人的鼻子比狗还要灵,就算眼睛看不见,但却一定闻得出我在这里的,看来果然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