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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玉老爷的赌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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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老爷死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立即像风一样传遍了江湖。

许多人不相信。因为类似的消息,曾经不止一次地风传过,每一次都传得活灵活现,甚至连玉金银身死何处,如何死法,死的时候脑袋还有没有扛在脖子上的细枝末节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传者言之凿凿,口沫横飞;听者目瞪口呆,点头不迭。只不过,每一次总是传言口沫未干,玉金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眯起一双小眼睛,咧开张阔嘴笑个不停,一副打不死的得意样子。

这样的事情重复次数太多,大家也就不怎么相信了,甚至有些人觉得,玉金银是永远都不会死的。

如果稍微了解一下玉金银的经历,就会发现,这个人还真的很不容易死。

玉家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有人曾经用家财万贯来恭维玉老太爷,玉老太爷只是微微一笑,随口吩咐管家给了他一趟生意做,结果不到三年,这个人居然可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了。

玉金银是玉老太爷唯一的儿子,从小就不安分守己,时常跑出去好几个月才回家。每次回家,身上总是横七竖八地多了不少伤疤。其中有好几次,是玉老太爷请人抬回来的,抬回来之后就在床上躺着,最长的一次躺了七个月。不过,这些大都是他二十岁以前的事。二十岁以后,玉金银就很少出门了,成天窝在家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有人说是在读书,也有人说是在习武,还有人说是娶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养着,一心一意要为玉家多添几个孙子。这也不算无稽之谈,偌大一份家产,总是要多弄几个人来花才合适。

三年之后,玉金银又出了趟门,似乎是要证实读书的传言,他参加了当年的秋闱大考,弄了个赐进士及第的金字匾额回来。这令得玉老太爷大为开心,一连宴客三十天,几乎把全城的人都请遍了。从那时候起,玉金银就成为玉老爷了。江湖上的朋友却不免有点难过,以为从今往后官场上多了个老爷江湖上少了条好汉。谁知道没多久,玉老爷又跑出去,单人双手,一夜之间将横行西北十数年的剧盗“贺兰七虎”捆成了七个大棕子。

玉老爷二十五岁那年,玉老太爷过世,玉老爷的真本事就显出来了。他仅仅用了不到一年光景,就把玉家的全部财产花得精光,连一块砖都没剩下。然后跑到少林寺削发出家做了和尚,一年之后又再还俗,还俗前的位份是仅次于方丈的少林监寺。从此浪迹江湖,时而与贩夫走卒为伍,跟人争抢五文钱一个的烧饼;时而为达官贵人座上嘉宾,钟鸣鼎食,一掷万金;时而与武林大豪绝壁论剑,讲武谈经;时而与江湖巨擘斗智斗勇,险中求胜。他经历过的事,可能比大多数江湖人一生听说过的还多。

玉老爷行踪飘忽,是江湖中公认的最神秘的十个人之一。好像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可能突然出现,又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消失。有人说他的亿万家财其实并未散净,而是换成真金白银藏了起来,也许数十年之后,玉老爷的宝藏会成为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有人说他其实是徽商大财团“源记”最大的股东之一;也有人说他是行侠济世的“天道堂”大当家;还有人说他是江湖中最神秘也最庞大的黑道组织“好兄弟”的大龙头;甚至有人说他是近年来颇有死灰复燃迹象的“魔教”教主。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有一点大家都知道,那就是玉老爷的爱好!

玉老爷好赌!

只要听到一个赌字,玉老爷就会精神大振。

前不久,玉金银又跟人赌了一局。对手据说就是“源记”的大老板福二先生。赌局很简单,只要他到苗疆走一趟,采一株“血灵芝”回来交给“源记”,就算赢了。时间是一个月。

“血玲芝”是苗疆的解毒圣药,数十年才出现一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所以“血玲芝”被“五毒教”奉为镇教之宝,它生长的地方也正是“五毒教”总坛的所在地。SC唐门多年来为了“血玲芝”不惜冒险与“五毒教”起衅,明抢暗偷,前前后后丢了二三十条人命在那毒虫出没、瘴气横行的蛮荒之地,迄今为止还是落得个两手空空。

这一局看似简单,实则凶险莫测,所以各大赌局开出了“一赔三”的盘口。也就是说,押“源记”胜的,赢只能赢一两,输的话却要赔三两。

虽然如此,各大赌局收到的红票几乎全都是押“源记”胜,把宝押在玉老爷身上的,寥寥无几,看来江湖总是那么现实的,纵算是玉金银,纵算他曾经有过一百次死里逃生、逢凶化吉的经历,也不能改变这个冷酷的规则。

只不过,既然是赌局,有人押注,总要有人吃注才对,不然的话,这个赌局就维持不下去。所以不久之后,从北六省最大的赌场“好运来”传出一个消息,说是有人把押“源记”的注全部吃下去了。

这些出手豪阔的人里面,据说就有“天道堂”的当家林巧儿。

谁也不知道“天道堂”到底有几个当家,林巧儿是其中公开露面的一个,而且近几年来,她经常和玉老爷在一起。有一种传闻说,林巧儿其实就是玉老爷的情人。

不管怎么样,这个赌局已经开始了。只要有开始,就会有结局,只要结局一出来,就会有许多人一夜暴富,而另外一些人,则会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这个结局。

结局是——玉老爷输了!

玉金银这次不但输了,而且把命都赔进去,不管别人相不相信,他的棺材已经运回来了。

当大家都一致认为玉老爷已经是一个死人的时候,玉金银却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死人。

至少死人是不会吃腊肉的。

玉金银躺在藤椅里,一双光脚丫子高高搁在竹几上,随手从身边的一个盘子里抓起大块大块的腊肉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暗红的肉油顺着嘴角往下流。

藤椅用苗疆的特产“汗青藤”制作,既凉快又柔韧;腊肉也是苗疆的特产——“腊香獐肉”。凭这两样东西,就能猜得出来,玉老爷其实还在苗疆,只不过离开了苗疆的深山,到了人口比较多的小集镇而已。

但是这个叫“向家集”的小镇已经归了王化,不受“五毒教”的控制了。也就是说,玉老爷事实上已经从苗疆回来。

他赢了!

玉金银吞下一大口肉,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抓起一片肉来,反复看着,就像在欣赏一样稀世的宝物。那肉白里透红,有着玛瑙的颜色,迎着窗户,甚至能透过一丝光线来,和一件上佳的精品相比,似乎也不惶多让。

玉金银专注地欣赏着那片腊香獐肉,良久,才带着又爱又怜的神情,准备放进嘴里去。

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

等这个黑影完全进了门,玉老爷才看清楚,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小姑娘扶着另一个人。

这两个小姑娘其实也不能算小了,半透明的丝绸包裹着的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成熟,该凸出来的地方绝不凹进去,该凹进去的地方绝不凸出来。而且长得明眸皓齿,光彩照人,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玉老爷没看她们。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们扶持着的那个人身上。

跟身边的两个小姑娘比起来,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看,身高最多只有四尺七八,头上稀疏的黄发看得出来经过精心的梳理,却依然如同他脸上的皱纹一样,一根根卷曲成奇怪的形状,整个脑袋就像颗风干的柚子,软软地靠在一个小姑娘肩膀上,喉咙间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呜呼哀哉。

可是玉金银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像是面对一头远古时代的蛮荒巨兽,两只小眼睛里迸发出针尖般的光芒。

如果说两个小姑娘组成了一个刀架,这个老人就是架上那把饮血无数的宝刀。

刀仍在鞘,却掩饰不住那股逼人的杀气。

江湖中能够让玉金银感到不舒服的人并不太多,这个老人无疑要算一个,而且是让他最不舒服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是你!”玉金银说。

老人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仍在不停地咳嗽,好像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也没有了。

“请坐!”

老人又点点头,坐到了藤椅前面的竹几上。因为房间里唯一的一张藤椅被玉老爷占据了,而玉老爷并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他刚坐下来,一名小姑娘马上给他捶背,另一个则蹲下来替他轻轻地捏着大腿。

“好孩子!”玉金银笑了笑,说道:“看来你选女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

老人摇了摇头,喘息着说:“她们是好孩子,但是不能算好女人。跟你在山里带出来的那个比起来,她们根本就不能称为女人。”

玉老爷禁不住向旁边瞟了一眼,那个方向有一间浴室,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老人也看着浴室,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说实话,玉老爷,我很羡慕你。为什么好女人总是让你碰到呢?”奇怪的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咳个不停,一说起话来,反倒不咳嗽了。

“我运气好!”玉金银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将眼光从浴室那边收回来,把腊香獐肉推到老人面前,说:“来一点?”

“老了,这种东西不太好消受。还是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我也吃不下。”

“为什么?你的胃口一向很不错啊。”

“因为我紧张。我一紧张就吃不下东西。”

“你为什么紧张?”

“因为你!”

“因为我?”老人笑起来,笑声就像一把搁了几十年没有动过的胡琴发出的声音。笑着笑着,他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很久很久,他才抬起头来,喘息着说:“我已经很老了,老得连杀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还会让玉大老爷紧张?”

玉金银淡然道:“有一种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喘着,就会让人紧张,而且会紧张得睡不着觉。”

“我是这种人?”

“你是不是叫赵天霸?”

毫无疑问,“一剑荡九州”赵天霸正是这种随时都会让人紧张得睡不着觉的人,尽管他老了。

赵天霸咯咯地笑着,也和玉金银一样,把两只眼睛眯起来。

“可是我现在手中无剑。我手中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才在这里跟你说话。”

“要不呢?”

“要不,你一进来的时候,我就走了。我走路一向都不慢。”

赵天霸笑道:“那很好,好极了。既然如此,我们可不可以多聊一会,商量点事情?”

“什么事?”

赵天霸佝偻着的身子努力向前伸了伸,抬起那张枯萎的老脸,压低声音说道:“能不能让我杀你一次?”

玉金银眼角抽动了一下,微笑道:“怎么个杀法?”

“怎么杀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杀过之后,你必须是个死人。或者,至少看上去像个死人。”

玉金银不动声色,问道:“我为什么要是一个死人?”

赵天霸说:“我听说你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就可以了,第一是这件事要很有趣……”

“那请你告诉我,这件事怎么个有趣法?”玉金银打断他。当然这很不礼貌,但是对于一个被要求变成死人的人来说,偶尔无礼一下似乎也不算太过分。

“每个人都只能死一次的,是不是?就算是你玉大老爷,也不能例外,是不是?”赵天霸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玉金银,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可是,如果你能多死一次呢?想想看,当你突然从棺材里跳出来,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吓一大跳?特别是……林巧儿林大小姐!”

玉金银很认真地想了想,也不觉微笑起来:“这么说,倒也有一点味道。那么第二条呢?”

玉老爷“遇事三原则”的第二条,是“这件事要对我有好处”!

“人活着总是有一些朋友的。只不过,如果你想看清这些朋友的真面目,可能要在你死了之后。”

玉金银怦然心动。人在江湖,如果真能看清楚身边的朋友,岂非快事一桩?

“你讲的好象有点道理,我都快被你说动了。只可惜,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玉老爷“遇事三原则”的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要本老爷心情好”!

赵天霸咯咯地笑着,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挤成了一块风干的橘子皮:“你刚刚从‘五毒教’那个毒窝子里转了一圈出来,还采了人家的镇帮之宝‘血玲芝’,不但没有变成一具全身发黑的尸体,而且连毛都没少一根,怎么会心情不好?你现在又狠狠赢了福老二一把,马上就有大笔进帐,怎么会心情不好?最重要的是……”赵天霸指了指浴室,叹息着说:“那个‘五毒教’的圣女,可真是女人中的女人啊!这么好的运气,这么好的艳福,年轻人,你怎么好意思在我老人家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

玉金银无话可说。

他虽然做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欺骗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样的事,还是不大干得出来。

既然人家的提议完全符合自己的“三大原则”,玉老爷就不能拒绝,何况,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

所以他就变成了一个死人。

向阳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玉金银已经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非常熟练把一条条上好的白麻布缠到他身上。

向阳就是玉金银从苗疆带出来的那个女人,如赵天霸所说,她的身份是“五毒教”的圣女。

向阳一出现,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连一直低眉顺眼地服侍着赵天霸的两个小姑娘一看到她,也禁不住瞠目结舌,大约她们也意想不到,世上居然真有这样清纯脱俗,飘逸出尘的女子。

向阳有点腼腆地朝大家笑了笑,然后看着玉金银,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受伤了吗?”

玉金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和语气都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没什么,只不过跟人玩一个游戏。”

“游戏?”向阳立即兴奋起来,清亮的眸子光芒流转,“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

“那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玩呢?”

“乖,这是大人的游戏,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哦。”向阳点点头,果然乖乖地呆在旁边,不再说话。只是神情有点失望。

赵天霸叹息着,那双看透红尘、波澜不惊的老眼里,居然也透出了一缕爱怜:“据说‘五毒教’的圣女都是自小就选定的,为了保证绝对纯洁,选定后就一直与世隔绝,如同养着一只金丝雀,直到有一天把她献祭给太阳。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了?”

“他们崇拜太阳,所以每一代献祭圣女的名字都叫作向阳。”

这个规矩确实有点残酷。

“大家都说你不怎么喜欢杀人,可是这次你好像手下没有容情……教中长老加上教主,一个不剩,啧啧……五毒教怕是几十年都难以复原了。”

玉金银冷冷地道:“只有对不该死的人,才谈得上手下留情。”

赵天霸点点头,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麻布缠住了玉金银的脖子,呼吸略微有点急促起来。这个时候,他全身上下都被这种又窄又韧的白麻布捆得紧紧的,像一具干尸。

赵天霸安慰他说:“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习惯的。我打听过了,这是最上等的麻布,我请的这位石师傅也是通‘向家镇’手艺最好的。他干这一行二十年了,还没有哪个主顾说过他的手艺不好。是不是这样子的,石师傅?”

石师傅憨厚地笑着,抬手擦了把汗,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玉金银忍不住笑道:“想来石师傅以前的主顾,还没有谁是会说话的。”

石师傅又擦了把汗,嘟哝道:“死人,都、都是死人……”

玉金银心里不禁打了个突。他平生经历过的死亡,多得连自己也数不清了,可是这个偏僻山区的裹尸人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仍然让他感受到强烈的死亡气息。他突然有点犹豫起来。

赵天霸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缓缓伸出一根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指,轻轻在他志堂穴上碰了一下。玉金银立即变得全身硬梆梆的,甚至连舌头都开始僵硬起来。

石师傅把麻布在玉金银颈后打了个结,退到一边,不停地擦拭着额头滚滚而下的汗水,偷偷瞟了一眼赵天霸,又退开两步。尽管他不知道这个瘦小枯干的老头是什么人,但显然觉得,离开这个人越远越好。

赵天霸脸色凝重,扒开玉金银的眼皮,小心翼翼地把两片打磨得极精巧的水晶薄片嵌进他眼眶里,玉金银的眼睛马上就变得如同死鱼般浑浊暗淡。

“现在是最后一道手脚了,不过你要忍着点,味道可能不太好。”赵天霸说着,从一个小瓶里倒出一颗翠绿的药丸,轻轻放进了玉金银嘴里。

玉金银立即感到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直冲头顶,如同被塞进一块腐烂了七八天的臭肉,满嘴恶臭,胃里面翻江倒海。

“我说过,味道不太好。既然你是被‘五毒教’毒死的,总不该满嘴芳香才合道理。”

赵天霸长长吁了口气,像是欣赏一件绝世精品,仔仔细细地把玉金银打量一遍,甚至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终于从嘴角透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向阳看着这一切,尽管她不通人情世故,却也知道这绝非好事,明亮的大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情,指着玉金银怯生生地问道:“他……他怎么啦?他是不是死了?”

赵天霸微笑着摇摇头,温柔地说:“没有,他只是睡着了。”

“那他什么时候醒来呢?”

“到该醒来的时候,自然就醒来了。”

玉金银的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没有一点仓促完成的意思,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主角登台亮相。

玉老爷当然是这个灵堂的主角。多少年来,他早已经习惯做主角了。只不过,像今天这样,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让大家瞻仰凭吊,倒还是第一次。

他的耳朵能够听得见,眼睛也是睁开的。在他和赵天霸讨论怎么个死法时,曾对这一点提出过异议。他觉得闭上眼睛比较像死人。

“眼睛睁着,就说明你死的时候很不甘心,像你这样的人,无论被谁杀掉都会很不甘心的,对不对?这叫做‘死不瞑目’。”赵天霸笑道,“再说,要是你闭着眼睛,就看不到你那些朋友们的表情了。”

玉老爷的朋友来得不多。

这也难怪,他实在死得太突然了,许多朋友都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就算知道了,一时半会也无法赶到这里。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消息又能及时赶到的,绝非寻常人物。

第一个吊唁玉老爷的是范青山,玉金银的灵堂就设在“妙笔山庄”。大家都知道,“妙笔生花”范青山是玉老爷的朋友。据说他也是“天道堂”的当家之一。

面对好朋友的遗体,一贯行事沉稳的范青山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但熟悉他的人稍微一留神就会发现,风神如玉的范妙笔往昔墨玉也似的长须,一夜之间已经有些斑白了。

范青山独自吊唁完玉金银,就无声地立在灵柩旁,给其他来吊唁的人一一答礼。

直到这一刻,躺在棺材里的玉金银才突然发现,他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连一个至亲都没有了。江湖上的多彩多姿,让他忽略了这一点。玉金银从未想到,孤单的滋味原来这么难受。

陆陆续续有一些人前来吊唁。这些叱咤风云的武林大豪,在灵堂前鞠躬如仪,礼数倒也周到。只不过鞠完躬后,就互相招呼,三三两两地寒喧起来,甚至还发出轻轻的笑声。

他们到这里来,多半只是想确认一下,号称“打不死”的玉老爷是不是真的死了。等这一点确定之后,玉金银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尽管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比他们更加名震江湖。但是死了之后,就跟任何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不值得他们再浪费太多的时间。大家还呆在这里的原因,只不过想看看,玉老爷和“源记”的赌局如何收场。

这个才跟他们的切身利益相关。

只有三个人例外。

一个是英三爷英牧野。

英牧野身躯高大,神情威猛,面部轮廓如同刀砍斧削,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得想起燕赵大地上慷慨悲歌的豪壮之士。但他却是地地道道的淮南人,淮南“鹰爪门”立派以来最杰出的高手。正因为有了英牧野,原本人丁凋零的“鹰爪门”才在短短十数年间跻身于声名显赫的名门大派之列。

他一跨进灵堂,原本窃窃私语的江湖大豪们都沉寂下来。英牧野天生有这种慑人的气势。

英牧野毫不理会满堂的江湖大豪,也不鞠躬行礼,径直走到灵柩前,久久凝视着棺材里的玉金银,倾下那颗硕大的头颅,几乎抵到了玉金银的鼻子。

玉金银的双眼在烛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惨淡的光芒。

过了很久,英牧野才慢慢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刀削般的脸上,刻划着深切的悲哀。

可是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因为英牧野正是“源记”的二当家,“源记”大老板福二先生最倚重的臂膀。“源记”对外的大小事务,都是由他出面料理的。这次赌局,也正是他代表“源记”出面与玉老爷对决。在此之前,玉金银曾经一连赢了英牧野三次。

以英牧野在江湖上的地位,这样的失败,实在很丢面子。

如今玉金银死了,作为最大赢家的英三爷,为什么反而没有丝毫高兴之意呢?

英牧野一坐下,立即就有人过来同他寒喧述礼。英牧野全然不睬,大家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只有一个人,毫不识趣,还在絮絮地向英三爷道着恭喜。

“滚!”英牧野冷冷地说道。

“三爷,你说什么?”这个人吃惊地问道。他是一个不小帮派的首脑,也算得江湖上的赫赫有名人物,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滚!”英牧野又说了一次,声音很大,震得灵堂嗡嗡作响。

“英老三,你不要太张狂!”这人跳了起来,指着英牧野的鼻子大吼道,“别人怕你,老子……哎呀……”一句话未完,他庞大的身躯已经从灵堂里直飞出去。

第二个例外的是舒鸿博。

“多智舒鸿博,妙笔范青山。”

舒鸿博是武林中公认的“智囊”。他面容清癯,身材挺拔,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领月白长衫无论何时何地都异常干净整洁,浑身上下都透出浓浓的书卷气息。江湖中传言他武功极高,但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舒鸿博动脑多、动嘴多,动手的时候就很少了。

当英牧野把那个惹他生气的家伙扔出去的时候,舒鸿博正准备进门。

眼见那人就要摔个昏天黑地,舒鸿博微微皱了下眉,伸手在他腰间一托,扶他站稳了,淡淡道:“谢帮主,英三爷心情欠佳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惹他。”

谢帮主惊魂未定,全身打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舒鸿博人缘极好,一进门,大伙就争相与他打招呼,一时间,灵堂中“舒翁,别来无恙”的问候声不绝于耳。舒鸿博脸色凝重,一一点头答礼,目光却停留在那乌黑的灵柩之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和英牧野一样,他对棺材中的玉金银观察得非常仔细。

看到舒鸿博,玉金银也吃了一惊。尽管他闭气的功夫十分了得,赵天霸的点穴术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要瞒过舒鸿博却绝非易事。舒鸿博不但多智,而且精通医道。

舒鸿博手里多了一口闪闪发光的银针,看来是准备在玉老爷身上扎几针了。第一针扎在“膻中穴”,雪亮的银针拔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漆黑似墨。

这口墨也似的银针在烛光下闪耀着诡异的光泽,不但大伙都看到了,林巧儿也看到了。

红衣胜火的林巧儿宛如一团火红的云彩冉冉飘进了大厅,径直飘到灵柩前,看了看那口银针,又看了看舒鸿博。

舒鸿博轻轻叹息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林巧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看着一动不动躺在棺材里的玉金银,刹那间眼里流露出爱怜横溢的神情,良久,一丝微笑渐渐在她雪白如玉的脸上绽开。

林巧儿笑了。林巧儿竟然笑了。

她微笑着,喃喃地道:“是了,你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到处乱跑啦。对了,就是这样乖乖的……”

所有人都骇然地望着她。范青山走过来,打算安慰她一下,嘴巴张了好几次,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林巧儿喃喃地说着话,慢慢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为玉金银合上大睁的双眼。

“不可!”

舒鸿博和范青山同时叫道,快如闪电般地出手,一左一右抓住了林巧儿的手臂。林巧儿浑身一震,宛如从沉睡中惊醒。

“巧儿,不可以。他身上有毒!”范青山轻轻摇了摇头。

像是听到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林巧儿默默地点点头,转身向大厅里所有人盈盈一福,飘然出了灵堂。

穿花径,过月门,绿荫深处,点点灯火照耀着红墙绿瓦一角。

林巧儿进院,上楼,吩咐随身的小丫环:“我累了,谁也不想见。”

所有追随林巧儿的属下都知道该怎么做。要是有人硬闯,左脚踏进来砍掉左脚,右脚踏进来砍掉右脚,一双脚都踏进来,两条腿都砍掉。

随口一句话,就是无可抗拒的严令。这是林巧儿的规矩,也是“天道堂”的规矩。在江湖中,要领导一个帮派,特别是“天道堂”这样庞大的组织,没有这种近乎苛刻和残忍的规矩,早就被其它帮派打垮、吞并掉了。

林巧儿走进房内,突然间就崩溃了,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精血,软绵绵地伏在深红色的波斯地毯上,全身剧烈地抽搐着,任由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伊人已逝,无数的欢愉,无尽的恩爱,也随风而去。

林巧儿,这个在江湖上风光无限,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的女人,又将再次体味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无奈。对于一个已不太年轻的女人来说,这种痛苦绝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楼外,林风依旧轻拂,灯火依旧明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若有若无的琴声飘上小楼,飘进了林巧儿心里。

隐隐约约的琴声,曼妙、温柔如同情人的眼神。

但这琴声,分明就来自院中,来自小楼的旁边。

一直匍匐在地的林巧儿突然弹了起来,从窗户穿出去,落在院子中。动作干净利落,姿势美妙异常。

“气吞万里英牧野,踏雪无痕林巧儿。”

林巧儿的轻功和她的美丽一样,在江湖中声名远播。但最有名的,还是她的脾气。似乎女人长得越漂亮,脾气也就越糟糕。这些年来,大伙除了羡慕玉老爷的艳福,更钦佩他的耐性。也许只有玉老爷这样出色的男人,才配消受林巧儿这种又美丽又火爆的女人。

此时此刻,依照林巧儿的脾气,就算她将这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大卸八块也毫不出奇。

但是,林巧儿没有动手。不是她的脾气突然之间改变了,而是眼前这个人,让她没有办法出手。

夜色渐深,玉金银的棺材盖徐徐合上。前来吊唁的人都散了,有的人在“妙笔山庄”住下来,更多的人连夜赶了回去。无论如何玉老爷是输是赢,他们都有一大堆事情需要立即处理。

当然,押注“源记”的人,是赶着回去打扫库房准备收银子,而不幸押了玉老爷的,则是心急火燎地赶回去处理善后。

刚才还人声喧哗的灵堂,突然就变得异常地冷清起来。只有两个庄丁在没精打采地烧着纸钱,口中含含糊糊地念着玉金银的名字。

玉老爷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心里头渐渐不踏实起来。特别是在他看到林巧儿之后,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要是林巧儿知道他是装死骗她的话,说不定会把他那张大嘴撕开到耳朵边上去。

这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最要命的是,她迟早会知道的,除非他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玉老爷心里“咚”地狠撞了一下。如果说,他刚才的一切担心都放在林巧儿身上,那么现在,他可能不得不为自己的前景想一想了。

他躺进棺材的时候,觉得这事有点意思,当他再从棺材里面出来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这种轻松愉悦的好心情呢?尤其重要的是,他到底还能不能从棺材里面再爬出来呢?

玉老爷眼前浮现出赵天霸那张诡诈的老脸,觉得脊背上凉嗖嗖的。

这个青袍老鬼,大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不顾舟车劳顿,跋山涉水去到向家镇那穷乡僻壤的地方,绝不是要陪他玩这样一个游戏。可是他却糊里糊涂地被人装进了棺材,浑身上下硬得像条棍子,连眼皮也眨不了一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玉金银一点也猜不出来。

两个守灵的庄丁,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哪里喝酒去了。

玉金银胡思乱想着,突然察觉棺材动了起来。很快,整具棺材都没入灵堂后面,而另一具一模一样的棺材悄无声息地摆放到了灵堂上。

玉金银的棺材装到一辆马车上,快马出了“妙笔山庄”。

奇怪的是,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妙笔山庄”此刻好像成了一座空城,居然没有任何人阻拦,甚至连问都没人问一声。

玉金银又高兴起来,既然有人偷偷把他运出去,总不是要将他埋了的。如果这些人想要他的命,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只要谁也不管他,过得一两天,他的好友范青山自然会吹吹打打将他送上山去,绝对的风光大葬。

不过,玉金银也没有高兴多久,又碰到了一件令他十分头痛、尴尬无比的事情。

他想撒尿!

玉老爷曾经历险无数,解决过无数棘手的难题,但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尿憋住。像大多数男人一样,玉老爷身上有许多坏毛病。不过,尿裤子这样的习惯,他倒还没有养成。

尤其令人头痛的是,这种事越想越急。

当然,玉老爷不能真的被尿憋死。他知道,对付这种情况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脑袋想些别的事情。

玉老爷想到了赵天霸。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揪住这个青袍老鬼,将他干柴般的身子高高举起,然后一拳打掉他那张瘪嘴里仅剩的最后几颗黄牙齿。这件事情做起来一定非常有趣,只要想一想都会令人心花怒放,玉老爷不禁兴奋起来,下定决心一旦重获自由,就立马去找赵天霸。

这样想着,玉老爷果然觉得不那么急了。

正当玉老爷兴高采烈地想象着赵天霸满地找牙的狼狈样子时,马车骤然停下来。然后有人打开棺材盖板,扶他坐起来。

玉老爷一坐起来,就看到了赵天霸。

当玉金银与赵天霸再次会面的时候,林巧儿正面对着舒无争。

舒无争就是那个闯进院子弹琴的不速之客,满腔怒火的林巧儿却不能对他出手,因为他是个残废。

舒无争穿一领洗得干干净净的月白长衫,安静地坐在轮椅里,膝盖上搁一张古色古香的五弦瑶琴,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亮若朗星的眸子里,荡漾着柔和与真诚。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林巧儿一定会跟他聊一会,说不定还会拉他一起喝几杯。但现在,林大小姐实在心情欠佳。她狠狠盯了他一眼,冷冷道:“深更半夜跑到别人楼下弹琴,你老子怎么教你的?”

“家严时常告诫我说,当别人遭逢不幸时,要尽力去帮助。”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充满着男性的魅力。

林巧儿心里一动:“贵姓?”

“姓舒。”

“舒鸿博的儿子?”

“是。在下舒无争。”

“与世无争?”

“是。与天无争,与地无争,与人也无争。”

林巧儿冷笑一声:“与天无争,与地无争或许可以。想要与人无争,你身在江湖,做得到吗?”

舒无争摇摇头,眼里闪过一抹忧郁:“与人无争确实很难做到。但是我总在想,不得已而与少数人争的时候,总是要为着多数人才对。不然,胜负就毫无意义。”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这正是我们‘天道堂’的宗旨。”

舒无争诚恳地道:“岂敢。在下虽然不良于行,却对贵帮好生仰慕。每每听到贵帮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好消息,都不免要浮一大白。”

林巧儿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从小就这样?令尊不是精通医道吗?”

舒无争微笑道:“有些病是天生的,非关药石。我小的时候,比现在更严重,只有头能动。后来才慢慢好一些。现在除了腿脚不太利索,其它都大好了。”为了显示他的“大好”,舒无争伸出手指在瑶琴上弹了几个音节。

他的手指灵巧之极,只是太瘦了些。

在林巧儿看来,他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不能算“大好”。如果她是这个样子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可是,这个在别人眼里十足的弱者,却不顾夜寒露重,专程赶来为她抚琴,陪她说话。

林巧儿眼里显出一丝柔和的神色。她显然被舒无争感动了。她突然发觉,尽管失去玉金银的悲痛丝毫没有减轻,但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一些。至少没有了那种如同坠入万丈深渊的绝望。

舒无争察觉了她的变化,却没有显露出来。他显然很懂得如何呵护一个女人碎成千万片的心。

过了一会,舒无争缓缓地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一些疑点。”

林巧儿警觉起来。

“首先,玉先生的灵柩从何而来?听说,最先发现玉先生……遗体的地点是一个叫作‘向家镇’的小集镇。”舒无争看着林巧儿,字斟句酌。

但是,林巧儿已经逐渐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一旦她振作起来,立即就会回复成精明过人的“天道堂”当家,回复成傲啸江湖的林大小姐。

“接着往下说。”

“根据如今的情形来分析,玉先生如果是在苗疆遇害,‘五毒教’为什么要把他的遗体送到‘向家镇’去?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次也不应该例外。而另外一种可能是玉先生自己到了‘向家镇’,但是……”

“但是,‘向家镇’已经在‘五毒教’的地盘之外。”林巧儿冷冷地接着说道,“如果他没有在苗疆深处被‘五毒教’毒死,就更没有理由在离开苗疆之后反倒着了人家的道儿。”

“也许,他在苗疆已经中了毒……”

林巧儿摇摇头:“不会,你不了解他。当一件事情没有完全办好的时候,他绝不会离开。他就是这种人!”林巧儿说得斩钉截铁,脸上露出异样的神采。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证明玉先生当时已经打垮了‘五毒教’,在这一局中,他其实已经赢了!”

“倘若他真的到过‘向家镇’,那就应该是这样子的。”林巧儿双眉斜斜扬起。

“要证实这一点并不困难。”

林巧儿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渐渐露出的霞光,长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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